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这么多年来,她竟没有真正留点时间去好好了解她,以前,她总以为时间还很多,所以从未好好想过这些,如今,悔却晚矣。
“妹妹,走吧,姐姐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要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番,最后还是李娥姿首先镇定下来,她轻轻地推开她,拿着手中的帕子,轻轻地为她擦拭眼泪。佯装生气道:
“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了,何必哭成这个样子。”
她语气镇定,声音却有些颤抖,李倾城险些又大哭起来。其实两人都明白,这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只是,这条路,选择权不在她们。她们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拉着姐姐的手,扯着脸皮,笑得比哭还难看。
“姐姐我走了,你也要好好保重,等我。”
“冯姐姐,保重。”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马车走去。
“妹妹…”
李娥姿用帕子捂住嘴,向前走了两步,倚身靠在亭子旁边的木柱上,神色悲戚,泪眼朦胧。
李倾城步子一顿,她强忍着泪水,紧紧捏着袖口处的锦缎。狠心继续往前走。
“倾城…”
她正欲狠心登车而去,便听到马车身后不远处有人在喊自己。
她站定身子,便见心玉和心夜正匆匆朝她奔来。胡心夜手里提着两个酒坛子。两人很快赶到了她面前。
“倾城,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隔壁的人说起,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心玉一袭杏黄色短袄,满脸通红,因着跑步,此刻正喘着粗气,略带嗔怪地看着她。
“就是,你要走也不说一声,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久。”
胡心夜朝她不满的撇嘴,绿宝石般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不舍。
“倾城,千言万语,一时难尽,我也不费话了,你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记住长安城,记住今夕何夕,记住忘川,记住我们。要是在北齐实在走投无路,就回来,我的酒店随时为你敞开,免费哦。”
胡心玉虽是带着轻快的语气说的,她却看见她那双绿宝石般的眸子里雾气氤氲。
李倾城大笑着搂过她的肩。豪爽地大力拍打着她的肩膀。
“心玉,保重。”
胡心夜紧抿着嘴,静静地看着两人,许久,胡心玉推开她,拿过胡心夜手中的酒坛。
“这是忘川,我们结识于酒,今日分别,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唯有你最爱喝的忘川。你带去路上,也可打发打发时间。”
说着,她将两坛酒递给了李倾城,李倾城一手接过,紧紧抱在怀中。
“心玉,心夜你们要保重,等我回来。”
“姑娘,公子说天色不早了,该启程了。”
那黑衣小厮十分恭敬地站在三人身后,觑着李倾城的脸色,轻声道。
李倾城看着心玉二人,点了点头。缓缓地朝马车走近。在踏上马车的那一刻,心夜突然大声说道:
“你一定要回来,我还等着你继续跟我斗嘴呢,”
她回头看着那个比自己略高的男孩子,轻轻地一笑。
“那是自然。”
随后登车,放帘,坐定,启程。
马车好似一只不断蠕动的虫子般,载着她缓缓远离长安城,朝着北齐方向行去。李倾城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酒坛,双手摩挲着坛子,她突然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帘外灰黑色的天空,望着渐渐变得模糊的众人的身影,望着渐渐淡出视线的青灰色的城池。姐姐,心玉,心夜,冯姐姐,再见了。身后黑甲士兵紧紧跟着马车,齐齐踏过脚下厚厚的积雪,扬起一阵阵白色的沙尘。李倾城整个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突然想起当年高中的语文老师给她们赏析的的一段词。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那是张生与崔莺莺长亭送别所唱之词。
她此刻虽非与爱人远别,而此时也非暮秋时节。
可她心中莫名的悲楚,竟将此情此景与之联系在了一起。
都道情爱之苦苦此天高,为料离别之苦更胜。
她久久地趴在帘边,任这凛冽的风恣意刮割。无喜亦无悲,她只是有些累了。
长亭外,冯小怜一袭曳地红裙,呆站在雪地里,看着随着马车渐渐远去的白色的身影,神色复杂,眼里百般情绪涌现,最后皆化作深深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