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认识陆星北那一天起，褚乔就从未见过陆星北这般苍白的模样。
记忆中的陆星北总是眉眼含笑，或温柔或痞气，不论什么时候，哪怕是偶尔对他生气，也都是无比鲜活的。
可此时陆星北躺在那里，平日里满含笑意的眸子闭着，总是微微翘起的唇角被拉平，安静得不像话。
褚乔一直都不是话多的人，和陆星北在一起时，总是陆星北说的多些，而他大多数时间听着，以至于早已习惯了陆星北随时响起的声音。
其实仔细算来他们也只一起度过了一个春秋，褚乔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久到这习惯根深蒂固，眼前的安静，竟到了他难以忍受的程度。
褚乔起身，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被放在一旁的公文包上。
那是陆星北常带的包，此时上面染了些血迹，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褚乔顿了顿，将公文包拿了起来，拉开拉链，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一份合同。
合同的标题赫然是陆星北之前接管的那个项目，已经签了字，合作方却不是之前的大商集团。
褚乔眉头蹙起，仔细的翻看起来，越翻越觉得不对，他又翻了翻陆星北的公文包，找到了一份企划案。
这份企划案里同样对大商集团只字未提，已经开始运行的项目，中途却换了投资商，发生了什么？
褚乔终于意识到什么，脸色沉了下来，他拿出手机，再一次拨通了苏荧的电话，这一次没等苏荧开口，他便沉声问道：“苏荧，这阵子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电话那头的苏荧愣了愣，听褚乔语气不对，迟疑了一下，道：“公司的运转一切正常，褚总，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褚乔闭了闭眼，声音彻底冷了下来，道：“苏荧，你现在立刻到德馨医院一趟。”
半个小时后，苏荧到了医院，褚乔给她拉开病房的门，让她看到陆星北的模样。
苏荧一贯冷静自持的面色变了变，惊道：“这……陆董他怎么？”
褚乔冷声道：“他在签合同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苏荧脸色一白，沉默了片刻，慢慢低下了头，道：“褚总，对不起。”
褚乔只吐出了几个字：“现在说。”
苏荧顿了顿，打起精神，努力恢复了平时干练的模样，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公司的确没有出什么问题，而是大商集团因为内部矛盾突然破产，导致我们措手不及，项目也因为缺少资金供应而被迫中断，这段时间陆董一直忙着找新的投资商，他和我透露过一些您的事情……请我暂时先不要告诉您，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褚总，我可以接受任何惩罚。”
褚乔沉默下来。
他心里明白，以苏荧的性格，绝不会无缘无故瞒着他，这一次隐瞒不报，绝大部分原因都在于陆星北。
就苏荧那铁面无私的性子，陆星北能说动她，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褚乔也不知道该气谁才好，只冷着脸，望向苏荧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厉，道：“这种事情如果再有下次，我会直接辞退你。”
苏荧松了口气，肃容颔首，道：“知道了，褚总。”
褚乔闭了闭眼，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惫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苏荧没再说什么，安静的退了出去。
褚乔看一眼仍没有苏醒迹象的陆星北，一言不发的走出病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捂住了脸。
这段时间他只顾着自己颓废，逃避一切外面的事物，全然没有在意过市场的走向，竟然连大商集团倒闭的事情都不知道，实在太不应该。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心安理得的交给陆星北……让陆星北跟着他承受那些陆星北本不该承受的重量，而陆星北仍要处处照顾他的心情，连被他误会也不愿意说出这些事情来让他烦心。
两个人在一起本应是互相的依靠的……可现在的他，只是陆星北的负担。
真是……蠢死了……
褚乔攥紧了拳，一下砸在了医院的墙上，指骨上瞬间泛起了血丝，红成了一片。
一旁路过的医护人员早已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没有人向他分来多余的视线。
褚乔就这样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直到身子都有些僵硬，才有些踉跄的起身，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