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九找到了江玉楼生前的住处,时过百年,苑中梨树已是婷婷华盖。只是满院已是荒草杂生,野藤乱爬,门不推而倒,窗槛破败,入内尽是乱蛛结网,无限凄凉。
再看不到昔日的江玉楼和李承璘相伴案前墨宝,旧年玉楼研画的书案还在,落尘已积厚。
心中潸然的落空,他此时停留半刻已不是滋味儿,惶惶出了屋。
身后残破的窗纸硬沙沙响了几下,似是挽留……
猛然回身,恍惚间,似能看到红木雕花的窗柩前,站着一位扶风如玉的青衫公子,李承璘笑嘻嘻的凑过去,玉楼依旧只是清冷冷,他偶尔侧目看李承璘一眼,嘴角隐着那一丝从未被身侧之人察觉的笑意。
风一起,院中梨树飞扬满院,旋转如落雪纷纷,玉楼似乎就站在梨树的阴凉下,总是苍白的脸上带着些难得的笑意。
而李承璘,总是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抄手闲闲的靠在树旁。
此时眼前尽是他。
慕容九看着梨苑,心悲怆然:“此生将是……坐也思君,行也思君……”
☆、第十九章 犹记公子之海棠
儿时一诺,他说要替他收复失地,护国疆土。他说,若有那日,便予他一切所求。
于是,十四岁披甲,他长。枪驰骋十一年,御敌千里。而他便等了那十一年。
臣已功勋百千,君便封他荣华无限,然臣者,只恐功高盖主,语四言三。
他苦笑,君永远是君,然臣终究是臣……
他怒,朕最不容背叛!
只是,言意错差,君说的是爱,而臣以为所指是权。
意气风发,横枪立马,为谁封疆为谁战?
繁华过眼,河山无限,君愿与谁相伴?
【来年花开,与你共赏】
☆、第二十章 千里送氅
赵国史册记载
文乾帝七年
赵攻高阙要塞,长伊。
长伊依水驻防,位据高阙要塞。赵国前后派两位将军攻长伊,三年,久攻不下。
文乾帝十年
信威将军请战长伊,皇帝准奏。
文乾帝十一年
长伊之战大捷。
——
赵军战营,主帅营帐中挑灯连夜,烛火耿寒。
高阙四季严寒,伊江的江水冷彻了夜风,夜风呼啸,隔带着一江之水过来的长风,似乎也格外的泠烈,格外的毒冷。
华戎一身凛冽战甲,腰挂佩剑,铿铿锵锵的走近了主帅帐。
抬手掀开帐帘,果然看见那人还没歇下。
他无奈将头一摇,走进去后,用手指轻轻的叩了叩他面前桌案,笑道:“三日后对战,将军此时还不歇么?”
华戎的脚步沈凉渊自然听得出,且也只有他会这么不报直入的。
知是他来,沈凉渊只是头也未抬,放下手中书卷后揉了揉眉心,才缓缓的把脸抬起来些看着他。
抬起来的那副容貌,在满帐的烛光下映照,显出一种独有的好看,却永远带了一副与将甲身份不符的秀气,即使是这十一年的沙场戾气,也无法将之磨砺。
沈凉渊看向华戎,颇为无奈:“好歹这是我帅帐,你这出入往来的,也不吱一声?”
华戎自顾在他案旁的椅子上坐下,长腿一叠,挑眉道:“你往日出入我王府时,不是也这般?如今倒是显得小器了。”
沈凉渊听他翻旧账,只是失笑的摇了摇头,也不再与他斗嘴,起身又移步到了地图前,又是那副极认真的神情看了起来。
地图前的身影,平日里威风八面,震慑敌方,威立我方。只是此时华戎看去,那一竖身影欣长的立着,却显出些单薄消瘦。
沈凉渊豪未察觉自己正被人如此怜悯的打量,或者说他此刻的心思根本就无暇注意其它。
就见沈凉渊站那儿专注,时而凝眸思虑,时而舒眉观研,最后,还是将那副秀长的眉又给微微皱了起来。
又是那副专注。
华戎只感觉自己现在被搁置成了空气,只好又离了椅子站起来,过去同他并肩立在图前。沈凉渊却还是头也不转一刻的注意着自己的地图。
“你几日未歇?几夜未睡了?”华戎问他。
见他不答,又侧脸看他,再叹口气:“出征前,皇兄让我顾好你,我应了。虽说这处征战伤亡难防,但若你真有个差池,我确是有负君命的。死罪呀死罪,我可是忒怕死的。你如此连日连夜的折腾自己倒罢,也不顾及我的性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