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什么急?他说。
“是我的总是我的。”
高棣扭了扭脖子,刚才躺得不舒服,骨节咔咔作响。“先去东殿。”
马头一拨,高棣自己打马在前。他不牵缰,负手坐着,随着马一颠一晃。好像兴致不错,他还吹起了口哨,胡人的小调儿,唱的是离人归乡。高棣吹着口哨往东殿去,马蹄一声作一拍,笃、笃、笃、笃。月亮时而从重重楼阁后头晃出,映得高棣前额鼻梁冷森森的白,黑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神情轻蔑而快活。
月亮偏到西头去,高棣一伙满载而归。每骑马尾拴一个宫女,上身剥得精光,肥白丰润的两只奶子沉甸甸坠着,跑起来温波涌动。马小步慢走,女体后脊让薄汗濡得水亮,冲天火光晕成腰窝一抹潮红。
高棣还在吹口哨,如风俯冲过山谷,拉出苍凉尾音。他吹得兴起,扬声道:“阿姊,你疼我么?”
宫女踉跄跟在马后,嗫嚅不答。
“原来你也是哄我。”高棣笑了,一鞭抽在马上,喝道:“驾!”
马猝然发力,宫女一扑摔倒,顾不得痛,凄厉高呼:“疼的!奴婢疼殿下!”
高棣置之不理。人被碎石刨剐,在滚滚尘烟里挣扎惨嚎,高棣悠哉哉拖了好一段路,才扯缰道:“当真?”
宫女挣命支起脖子,嘶声道:“当真!当真!”
高棣抿抿鬓发,得意又刻毒地乜了身边那人一眼。这时他觉得自己和这女人都下贱极了,那一问和一乜活脱脱的小人得志。他得势了,掏出鸡巴在对头脸上滋尿,而旁观者总会想到他也被这样对待过。无力反抗或者不敢反抗,闭眼听任温热骚臭的尿液滋到脸上嘴里,甚至干呕着仰起脸讨好施虐者,将尾巴摇成一朵花。高棣清醒而痛苦地意识到这些,伴着某种自虐的快感,如同从嘴上撕下血淋淋一条死皮。
他举起鞭子。
——啪!
“狗一样的东西,也配喜欢我?”
马扬蹄狂奔。高棣两指并拢挨着唇,撮圆了嘴,吹出极寥远的一声高腔。气流飘摇上行,高棣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扑棱棱飞走了。
白腻肉体扑腾几下,不动了,身后长长拖出血痕。
兜了这么一大圈,高棣才肯去长明殿。依旧在前头吹着口哨,但这回没有调子,尽是呜呜的响,学风声;宫女拖在后头,两只奶子都磨平了。到了长明殿底下,几十阶丹墀一级一级升上去,奠起宫宇巍峨。悉罗桓要扶他下马登阶,当头挨了一炸鞭,高棣停都不停,纵马一跃而上,直直突到门脸前。
手下在下头喊:“殿下!”
高棣没言语。绛朱隔扇门,菱花格精雕细刻,他掀起眼皮瞧了瞧,一夹马腹。那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猛踹在宫门上,咔嚓!
宫门轰然倒地,尘灰飞扬。
高棣策马入殿。
手下见了此等匪徒行径,骇然对视一眼,跟着进去了。马蹄踏过门板,咯吱声令人心惊肉跳。
高棣勒马在龙椅前,鞭梢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掌心,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位置。他不发话,手下也不敢妄动,屏息静气在边上候着。悉罗桓疑心他又要瞎折腾,观察神情却没看出异样,正反复琢磨的当儿,高棣抬起眉,回头瞥一眼悉罗桓。
这一眼实在意蕴丰富。悉罗桓脑子里白光一闪,突然开窍了,越众而出,扑通跪下。这一跪把身边人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朗声道:“殿下!先皇驾崩,国运艰危,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恭请殿下为社稷重,主持朝纲!”
鞭柄还是不紧不慢敲着。悉罗桓回头使个眼色,几位门客略带窘迫地出列,领着所有人跪下,一二三喊:“臣等恭请殿下,主持朝纲!”第一声还羞于张嘴,声音七零八落,第二声气势就足了,后头越喊越亮,越喊越齐,抑扬顿挫,像一首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合唱。音波撞到四壁,溅出千百道失真的回声,它们此起彼伏地恳请高棣就座。
“那就……”高棣矜持地转过脑袋,“恭敬不如从命?”
手下连连称是。
他含含糊糊笑了一声,翻身下马,在簇拥下利索地把屁股挪到了龙椅上。
椅子不怎么舒服。有点冰,还有点硌,高棣连换几个姿势都觉得别扭,暗忖大概是身量不合衬。龙椅这等物件,合该依着各人屁股定做。不过把手上的龙雕颇为威风,高棣摸了又摸,爱不释手。他又讨玉玺,得知并不放在这儿,“哦”了一声,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