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简短思考过之后,得出答案:没有。
他们的之间的实力如此悬殊,那么他几个时辰前从客栈逃跑,余潇几时会发现?只要他待在这个岛上,以对方的修为,他迟早会被发现。
方淮收敛心绪,稍作调息之后,便站起身来,忽然耳边听到压得低低的呼嗬声。
他回过头,瞳孔一缩。
一只野狼,眼瞳里闪着幽幽的绿光,从草丛里跳出来,但让他惊骇的不是这只野狼,而是跟在他身后的人。
来人从浓重的夜色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一个碧莹莹的扳指,看着他道:“叫你在客栈里等着我,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方淮伫立在原地,不言不语。事实上他背脊微弯,额头也渗出冷汗,支撑得极为辛苦,这是余潇第一次对他放出修为强者对修为弱者的元神压制。
方淮眼前一瞬间又闪过那许多场景,不知怎地,居然笑了,一字一顿道:“余潇……余师弟。”
余潇往前的步子一顿,方淮终于抬头,直视这张撤去伪装的脸,同时也没有那些狰狞的疤痕,对他而言,实实在在是一个陌生人。
“捉弄我的游戏也该结束了。我既什么都知道了,不就不能再陪你玩好师兄好师弟的把戏了?”
余潇盯着他看了半晌,说道:“果然不该……”
微风一动,他身形已晃至方淮面前。方淮早有防备,一手灵力聚成风刃,砍在余潇伸来的手臂上。
他压根不期望那一刀能砍中,但出乎意料的,竟然实实在在地砍中了。
余潇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没有去管,而是直直地盯着方淮:“不该留下你这一身修为。”
“噗嗤”一声,血肉被破开的声音,方淮双眼微微睁大。余潇一只手穿过他的丹田,握住那颗缓缓转动的金丹,另一只手拦腰抱住他下滑的身体。
方淮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双目有些呆怔地和他对视,嘴角流出鲜血,道:“金丹……还你,饶过我父母性命,饶过太白宫……”
余潇只是将他抱入怀中道:“师兄。”
方淮闭上眼,恍然间好像看到两人少年时结伴同游的场景,数十年来兄友弟恭,竟有如幻梦一场。
……
“为什么要走?”
方淮坐在桌前的转椅里,手无意识地转动着一个小魔方。
女友站在离他几米的地方,离公寓的门口很近,手搭着行李箱的拉杆。
木已成舟,但方淮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很没养分的问题,随便几句话就可以搪塞过去,但女友突然说:“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哦,好人卡不用发这么多吧。”方淮耸耸肩,想笑,但笑不出来。
女友说:“不是好人卡。你很好,太好了。你真的是个很重情又念旧的人,住久了的房子舍不得搬,玩惯了的游戏舍不得换,对身边的人……我本来以为我也是。”
房间静默了一会儿,方淮看着女友美丽的脸,她又说:“我发现其实我并不是,比起念旧,我更向往繁华的新鲜的东西,我也……没那么多感情,可以回报你。”
“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方淮站起身来,“我送你?”
“不用了。”女友的目光落在他放在桌上的魔方,上面的颜色都褪得支离破碎了,她忽然想起道:“咱们大学的时候第一次见面,你就是在教室玩这个魔方,被我看见了。”
“是吗?我记得是我先追的你吧?”
“嗯,但是当时看你一眼我就在想,这样的男生,如果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
他以为他是死了。但又在一片漆黑中醒来。
方淮缓慢地眨了眨眼,很快明白这种黑暗并非来自外部环境,而是他又失明了。
回想起闭眼之前的经历,金丹被掏走了,修为也成了空,体内潜伏的断肠花毒又冒了上来,自然就失明了。
方淮一动不动躺着,也不去想此刻身处何地,他感到倦怠,这么多年的努力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茫然油然而生。这种茫然让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不再去思考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如何应对。
这么静静地躺下去就好。他这么想。
可惜有人连这点小要求都不愿如他的愿,有人伸过手来抚摸他的眉骨道:“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