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是一愣。是啊,太尉府门前五丈外便有挡马桩,寻常人还没靠近便会被劝回,她为何认定玉萱会是例外?她从心底里打了个寒颤,竟有些不敢深想,草草道:“你的身契不是在他那里吗,说起来你也是太尉府的人,你去的话自然会放行的。”
玉萱惊得嘴巴都圆了,她总忘记这件事,却每每想起来都如听天书。
“娘子你别开玩笑了!太尉大人怎么可能当真,他就是、就是想……”玉萱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太尉想折磨她?想戏弄她?还是压根就没当回事?
景语被她两次打断,也焉了一半,“你先去试试,若是不成不会怪你。”
玉萱顿时愁得眉头打结,万分不愿去闯那座府邸,磨着景语左劝右劝,奈何景语犯了傻就是不松口,她也只得出门租了辆马车。
秦府在外城,太尉府在内城偏西北角上。此时已近傍晚,暑气还未消散,原本跑了一路很是燥热的玉萱一看到远处的太尉府,顿时心凉了半截。不怪车夫远远地就停下,收了钱跑得比兔子还快,别说是平头百姓,这一片压抑肃穆景象,叫谁都心生敬畏。
夕阳霞光下,一大片白墙青瓦延展开去,墙里有数不清的飞檐翘壁,间或有高壮的古树枝桠飞冲而起。有鸽群扑棱起落,古朴森严的太尉宅邸安静得听不到别的声音,仿佛一只蛰伏的庞然大物,黑洞洞的巨口叫四周都蹑手蹑脚。
门口还有锵锵齐步的一支卫队四处游弋,玉萱还没走近就先腿软了几分。
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玉萱僵得眼睛都直了,心惊胆颤地向太尉府挪动了几步,顿觉如芒在背,她分明感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也难怪,太尉门前来往的都是官署中人,她一介仆婢本就惹眼,又是如此畏缩行径,想不叫人注意也难。玉萱分明看到前方卫队朝她的方向交头接耳,有人向她走来!心跳快要蹦出喉咙,耳中一片轰鸣,她咽了口唾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转身就跑!快跑!
“哎,前面是玉萱小娘子吗?玉萱娘子请留步!”
身后却似乎有人在喊什么,玉萱跑出老远才敢回头,见一个中年男子边跑边向她招手。
玉萱慌神了,她根本不认识这是谁,下意识就想逃开。那中年男子却动作很快,三步两步到了近前,朝她拱手笑道:“请问前面是秦府上的玉萱娘子吗?我是太尉府门令史,敝姓朱,还请小娘子停下听我说几句话。”
这门令史是什么官,玉萱紧张地打颤,“朱、朱大人,你找我有事吗?”
朱门令见她紧张,姿态放得更柔和了,“太尉大人曾有过交代,若是玉萱娘子来到府上,我们需以礼相待。玉萱娘子若是不嫌弃,进来喝杯茶歇歇脚罢。”
不嫌弃?玉萱不可置信,我敢嫌弃?她吓得连忙拒绝,“不了不了!谢谢朱大人好意,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朱门令看出她窘迫,赶紧问道:“不知玉萱娘子前来所为何事,也许我可以为你效劳一二?”
有什么事?玉萱一时茫然,看着朱门令热情的笑脸,突然想起娘子不就是派她来请谢太尉帮忙的吗?她顿感一切都古怪别扭极了,犹豫了会儿,磕磕绊绊小声道:“朱大人,我能见一见太尉大人吗?”
朱门令却没有露出吃惊神色,依然很好脾气,“这我也不敢保证,不过玉萱娘子若愿意等上一会儿,我可以替你去通禀一声。”
玉萱连忙点头,“我可以等的!”
玉萱就这样稀里糊涂跟着朱门令进了太尉府,走的另一道侧门,不那么引人注意。
朱门令带着她一路通行,经七弯八拐,过月洞桥廊,玉萱渐渐迷得不安起来。就在她忍不住怀疑朱门令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时,朱门令终于在一处小花厅停下。
“玉萱娘子在这稍候,我过去禀告一声。”
玉萱只能局促地点头。
小花厅里外都十分安静,支着的小窗外开着大片芍药和秋海棠,窗边角落又有大丛芭蕉,绿得沁凉沁凉。在这雅致地方,玉萱僵得不敢坐下,她去到窗边不料正看到斜对角还有个会客厅大开着窗。斜阳西下,那会客厅里坐着许多人,一看就是军伍和官衙里的人,他们在那里干什么?玉萱才一嘀咕,忽然福至心灵,那都是等着被谢太尉接见的人!
还不等她觉得自己荒诞,朱门令又回来了,“玉萱娘子,太尉大人说这边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