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妍顿在院子门口,突然就安静下来,有那么一瞬实在不想打扰这样的美景。在她短暂愣神的时候,栖月醒了,睁眼便看到她,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郦清妍乖乖走了过去。
栖月托起她的手,“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小心地松开裹着不如不裹的帕子,“怎么血也不止就跑过来,专程给我送血来的?”然后轻声笑起来,话虽如此,却并不往嘴边送,拿过摆在一边的茶水,一边往伤口上倒,一边为她清洗血渍。
“再怎么生气,也不该伤了自己。你是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失血的,这回很不乖。”
“嗯。”郦清妍看着自己被洗净,从血污中露出泛白皮肉的手指,居然没有觉得有多疼。“我需要你的帮助。”她轻轻说。
“救她,放了她,还是赐死?”
“我不知道。”郦清妍的声音更低了,“一切都乱了,不是预计的样子,脱离了原本的布置,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在我这里找不到解决办法,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找温阑?温阑之后又是谁?如果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会直接和小曒理论么?”
郦清妍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盯着他看。
“你自己整出来的事,弄砸了,出了意外,就到处奔走求人,难道你提前一点准备都没有吗?我能帮你一次,帮不了你一辈子,若我和温阑都帮不了你,除了去小曒面前大闹一场,你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栖月伸手去拿不知何时被放到了一旁的药膏盒子,指尖挑出一点涂在伤口上,动作轻柔到几乎感觉不到,话语却如同重锤打在她心上,“我从没问过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个什么,你要我帮的事情我也一一照办。这件事发生后你的反应让我不得不说一句话,如果能力不够就收手罢,你涉足的太多了。”
“我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却不曾想到鄞炘会亲手将人送出去,是我太过信任他对庄梦玲的感情,出此大错。”郦清妍的声音中蓦地有了啜泣,栖月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难过。
“就算你提前想到,也只会出现更加残忍的情况。小曒最擅让人措手不及。”
“究竟是皇上心性扭曲以玩弄人命为乐,还是与这些臣子有深仇大恨,才让他残害自己的朝臣到如此地步!”郦清妍终于忍不住吼出来,急促的呼吸里有浓重的哭腔,“你们谁都不告诉我,即使已经全部查出来了也不说,将实情瞒得严严实实,皇上为什么要这样憎恨他的大臣?究竟是多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要将他们全部活剐了才甘心!”
栖月的神色有些缥缈,又有些隐忍不住的凄凉的哀伤,这是他鲜少在郦清妍面前露出的难过表情。他轻轻闭了闭眼睛,缓缓道,“如果是杀母之仇呢?”
郦清妍愣住了。
“小曒对母后的感情你不会懂,所以你不会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栖月疲惫道,“收手吧,小曒固执又偏激,这件事他筹谋了多年,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拦不住他,只会撞得头破血流。我能帮你其他的所有事情,唯独这一样,帮不了你。”
“我所有的计划与行动,其实他都是知道的对不对?”
栖月点头。
“他没有生气,没有降罪,只是因为有你一直妥帖护着,挡着求情,对不对?”
栖月再点头。
“我若进宫求情,激怒了皇上,他会使出更狠的招数来对付这些人,对不对?”
栖月轻轻拍了拍郦清妍,“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蹚这浑水,有我在,足够你一生长乐无虞。”
“留在宫里,她会死的……”郦清妍仰起头,眼睛紧紧闭上,根本无法关住的眼泪已经顺着脸庞流下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对庄梦玲一事的心痛和悲伤。
“为何要流泪?为何会为不相干的人哭?”栖月的手指在她眼角不停地擦拭,却永远也擦不完,终于无奈又泄气地叹了一声,伸手勾人入怀,将她揉进胸口,“为什么要哭的这么难过?”
“你不懂的……”郦清妍在他怀中抽噎。他永远都不会懂,这种因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让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的一生也彻底改变,不是因为自己变好,而是落得绝望又惨烈的下场。这一切引起的浓烈负罪感让她第一次感觉,自己也许并不能与命运抗衡。老天爷要让他们灭亡,自己用尽一切力量干涉,却只是徒劳,甚至雪上添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