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远远近近少了不少摊贩的叫卖,子莫绕过了街角,从侧门进了山海楼。
“公子,您可来了,您约的朋友可在包房内等了许久了。”小二一见是熟客,便熟稔地迎了了上去给子莫带路。
这些天,朝中气氛诡异,连着三哥孝琬都很少呆在家中,早出晚归,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事情。子莫每日上朝都会见到九叔,而九叔亦如那晚所言,恪守分寸,亲疏有度,便像是他们之间是最最普通的上下级一般,就事论事,也没有旁的什么刁难和挑衅。萧子莫按部就班上朝,然后太太平平下朝回家,日子一晃便是两月,临近新春佳节,该是除旧迎新喜庆非常的时候了,可子莫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安起来,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本想找个机会与三哥好好商议一番,可孝琬见了他便刻意绕开了话题,似是不愿与他多提如今朝堂之事。子莫寻思着大概三哥也在这种风云莫测的宫廷斗争中伤透了脑筋,便不想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带回家中,也就识相地不再多说。车严日日护在子莫身边,像这般让他自己出来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萧子莫约了熊三来这酒楼,也是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班亲兵的如影随形,施展了轻功和显然不是酒囊饭袋的身手,才能赴约的。
熊三见子莫推门进来,放下了手里的花生米,喝了口酒咂咂嘴巴站起来,说道:“哎呀大人,您可真是贵人事忙,我都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了,还没吃晚膳,实在等得肚子饿,这不就先吃起来了!呵呵,莫怪呀莫怪!”
子莫叹了口气,摇摇脑袋,示意熊三随意即可,撩了袍子坐于那酒桌旁,说道:“什么贵人事忙,还不是那车侍卫太过小题大做,以为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书生了,整日里提防这个提防那个,我要是今日里再不显显本事,真是要被当做闺阁小姐整日里护于家中,大门不得出,二门不得迈了。”一边说着,子莫一边给自己斟了酒,一番话说得熊三哈哈大笑。
“哈哈哈,大人,我看你便还是听那车侍卫的话大门不出的好,您啊,到哪里都招事,这狩猎之中,我听长恭大人您的名人轶事,可是听得我面红耳赤,简直都不敢认了哈哈哈!”熊三拍着子莫的肩膀,哥俩好得一点都不见外的模样。
……子莫摇摇头,又独自悲怆举杯饮了一口酒,问道:“那日你被陈都尉安排在了猎苑门外,是没瞧见济南王的状况,生生没了口气,他才多大啊!”
“长恭大人,您真是菩萨心肠!”熊三拍着胖胖的胸脯打了个饱嗝说道,“这别说以前那文宣帝怎么对待您,就说济南王那小娃娃也不过是顺手推舟封了您个老早该封的兰陵王,大人您啊,犯不着这么为个不相干的废帝如此牺牲,您可知道那些个大臣侍卫如何议论于您?这……我都不敢讲了?啧啧,大人啊,您是什么身份?又如此……一表人才!您啊,您养尊处优不就好了!”
熊三一边为子莫抱不平,一边苦口婆心劝这位风华绝代的皇子殿下可不能太冒了头了。
萧子莫哪里会不知道这种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可他看着高殷失了气息的样子,就会想到那晚高洋的鲜血喷洒在他脚边的回忆。二叔执意要杀他,反被九叔杀了,他知晓这其中症结便是他高长恭了,又如何能冷眼旁观高殷也死于非命呢?!
他不是有愧于高洋,可是,高殷这样心怀正道的孩子,也着实不该被抹杀在一场骨肉血亲的相残惨剧里。
子莫是这般想的,可是,一想到如今的高殷半疯半傻的模样,他又沮丧地端起一杯酒来,灌入喉头,还想倒那第二杯,手中的酒盏就被熊三给夺了下来,说道:“高大人啊,我懂你如今的心情,可常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济南王能捡回一条命可是全靠你了,你啊,也别想太多,你得往好的地方思量。这济南王虽然傻了,可是,他这命也算是保住了!他一个傻子,谁还会去顾虑他是不是那个被废除的皇帝啊,他不傻,反倒是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忧,如今这样,说不定就是最好的了!”
熊三人粗,可说出来的话倒是一点不粗。一语中的,将子莫锁在心中的苦闷解开了一些了。萧子莫笑笑,倒了杯酒与熊三碰了碰酒盏,真心叹服道:“熊大哥,你可是长恭进了羽林卫后结交的不可多得的真心朋友了,平日里看着五大三粗,其实要长恭说,你可是粗中有细,重情重义,这种时候,也只有大哥你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不再庸人自扰了,长恭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