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戎装的年轻男子听了呵斥也不怒,挑眉勾唇轻轻一笑,无奈收回了手倒是没把香扇收起来,而是顺势摇晃着带来一阵清风给自己解了解热气。
马上的两位将领皆是头戴盔胄,身着战甲,可纵然一身肃杀的战袍加身,也丝毫遮掩不住那轻摇纸扇的年轻战将一身轻佻狂浪之气。沈庆之若不是念着这是他好多年前老眼昏花收下的徒弟,一定抬脚一踹把身边的这个浪荡公子给踢下马去。
“子业!”沈将军横眉怒目喝道。
……那马上似是来游山玩水的公子哥终于知道恩师发怒了,于是有些扫兴地合拢了纸扇插回束腰里。
“恩师莫怒,这不是还在半山腰嘛,依着我们与那莫老二的约定,如今这般时候,黑风寨上定是醉死了一片,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是决计想不到我们此次要去扫平黑风寨的。莫要如此紧张,子业陪着师傅信马由缰就好。”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眉眼间便都生了奢靡艳色,花开荼蘼,极尽妖娆。无端端不过是个浅笑,倒是眼角眉梢皆是入骨三分的风流姿态徐徐荡漾。大战在即,还能闲庭信步的王爷大约便也只有眼前这位永光王爷刘子业了。
哎!沈庆之转过去了脸面,一声轻叹,都是他收的好徒弟啊!他是带刘子业出来建功立业扬威沙场的,可这王爷大约是这般纵情惯了,走在这可说是生死攸关的一线天的山道间,便也能生出柔肠百转的销魂味道……他是教不好了,随意吧!
沈庆之放弃管束身边的刘子业了,倒是开始勒令手下步兵加快行程且提高警惕,越是狭窄的山道,越是要小心翼翼,虽说此次是里应外合,可是这回便不是只为了剿匪,事关宋周联盟共同伐齐的大计,万万马虎不得!
遥相南方王朝这几百年间便也只有东晋的桓温三次北伐顺利渡过长江,收复洛阳大有统一中原之势,而如今的南朝,便是偏安一隅,若没有这次周国相邀共同讨伐齐国的契机,满朝文武哪里还有什么北渡长江收复北地的雄心!
“子业啊,知晓这次剿匪我为何要带你一同前来吗?”沈庆之御马轻轻问道。
“师傅看我在建康太闲了,便定要我来刀口舔血~”刘子业抬头看到道旁灌木枝桠上停了只黄肚子的翠鸟,甚是稀罕,便饶有兴致和那只鸟吹了个口哨。那鸟呆呆看了那笑得风骚的刘子业一眼,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胡闹!我自小就教过你男儿应当在沙场上建功立业锻炼体魄心志,你十三岁就随我上过战场,那时候我看你镇定自若指挥有度着实对你有殷切希望,可不想待老臣们一力在先皇面前举荐你为储君后倒是让你性情大变了,整日沉溺在那温柔乡中不知道勤勉度日,花天酒地沉沦声色之间,终是让先皇失了对你的期盼,立储之事一拖再拖这才给了那些外戚可趁之机。他们趁着你先皇急症而逝未曾立储君便要拥戴那陈淑妃之子为新帝。你啊你,你若那时能沉住气,如今怎会只是个王爷!”沈庆之开始老生常谈,其实这番话刘子业听得已经耳朵长了茧子了。
“师傅,我知道在您眼里我便是不成器,可你口中的陈淑妃之子便是如今的皇上,虽年幼,可师傅也不该再拿这些陈年往事出来说了。我刘子业虽是嫡出,世人皆说是我大度将皇位让于皇弟的,可师傅也应该知晓我那时候若是不让,皇弟的母妃身后有外戚权臣,臧质这一干人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子业比起江山社稷,的确更爱如花美人,胸无大志做个闲散王爷便有什么不好,师傅和柳将军你们也不必抱憾了。”
刘子业仰头看着山间景致,说得天宽地广,气得沈庆之倒是眉头一皱,八字胡抖了抖:“荒唐!你是皇后所生,刘宋朝名正言顺的继位之人,想当初我们几个因与陈国开战兵力不少牵制在外,不然怎会让外戚作威作福胡作非为!你倒是想得开啊,江山美人让你选你倒是一点都不犯难!”沈庆之斥道。
“自然,这美人如同世间景致,可遇而不可求。臧质如今虽换着法子于我处寻事,不过,他也就是狂吠的狗没那个胆子咬人,师傅多虑了,您整天想着匡扶皇室正统,不如就顺着我的性子莫要让我离了那温柔乡才好,欲,仙,欲,死,方才是我刘子业必生所求!”这么不知羞耻的话从这刘子业口中说来有条不紊,耳根都没有红了一下,沈庆之抬起手亮出鞭子但又顾虑到周围的兵士便又愤愤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