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自然,自然是要好好医治的。可是……我们这儿穷啊公子,不瞒您说这唯一的郎中年前的时候就关了店门去热闹的镇子上谋生路了,这不……我们这些农户若是有些个身子不适平日里会在野地里采些草药将就用用,不行才上镇子上去看郎中。天色这么晚了……”
“婆婆,那便不强人所难了,您能让我和兄长在您这儿安歇一晚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明日里再说吧。”子莫不住向收留他的老人家致谢。
“客气了公子啊,我一看您就觉得您人善,好人会有好报的,您这兄长定会无事的。”婆婆笑着,留下了一些吃的,说着木屋外有人敲门,是这家的男主人应着子莫的请求烧好水了。
“公子,家里简陋,将就着啊。”男主人很是亲切,他拎着木桶进来,搓着手说道。看着眼前这个美得难以形容的男子,老夫妻两人都觉得他们家那用石灰糊的墙都顿时璀璨起来,蓬荜生辉说得便是这样吧!
“公子,这金疮药不多,您先用!这,你这手可要好好包扎一下。”老婆婆心疼地看了眼子莫的右手,没伤筋动骨便算好的了,真要是断了筋脉落下个什么毛病,真是太让人惋惜了……
子莫看出那婆婆眼里的疼惜,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二老出去之后,屋里便只剩下他和高湛了。油灯的灯芯呲呲燃着,一时间四周静得有点吓人。不知怎么的,子莫直觉地回身便到了床边,俯下身子耳朵贴在高湛胸前听得仔细,一脸凝重,万分关切。
……好一会,才长长出了口气,瘫软地坐在床沿边。精疲力竭地,刚才那一瞬的心猛然提起的窒息感让他似乎被抽空了余下的力道。
“怎么……怕我死了吗?”声音干涩,犹如被冰渣子摩擦出来的嗓音。高湛冷不丁说话吓了子莫一跳,陡然回头,面无血色的那人脸上却不是病人应该有的奄奄一息。骄傲的眉目即便失了凌厉却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好像他方才的惊慌失措以及种种忘情被他尽数瞧于眼中抓了个现形。
子莫原是一腔悲凉,现在看到这人苏醒了,本该开心才是。可是,那一脸苍白上身衣物上沾满血迹的高湛,哪里像是需要别人照顾关怀的弱者!他嘴角勾了个弧度,似笑非笑,眼中戏谑又油然升起,让人不禁怀疑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人快没命了还是这般神色,子莫心中便来了气。赶紧收敛了自己魂不守舍忧心忡忡的情状,冷哼一声索性转身不搭理。一屁股坐在了屋中央的那张四只脚都不太平稳的小木桌旁,那里有王婆婆给的吃食,虽是粗茶淡饭,可是子莫吃得很香。
肚子真是饿得前胸贴了后背, 屋子里一下没了说话的声音,反而是响起了热火朝天的吃得津津有味的声响。咯吱咯吱,哗啦哗啦,听得人食欲大振,连带着不觉有了口水吞咽的声响。
……子莫吃着的馒头停在了嘴边。原本是不想理他的,可是这伤患都馋得流口水了他要是置之不理又似乎于心不忍。
哎……挪了挪身子,子莫朝着那人递过去一个馒头。
“吃吧。”子莫好心说道。看高湛似乎伸手也够不到,便把板凳挪过了去些,离得床榻近些。
“喂。”
“啊?”
“喂。”高湛言简意赅,眼神灼灼。怕这木头桩子还听不明白,竟然艰难地张大了嘴巴,眼神中的得意和理所当然,真是震得子莫魂飞天外,好半天都没了响动。
手里的馒头被掐出了道道指痕,若不是高湛此刻的情状真是凄惨之极,子莫就该把这人也揉成了面团的形状。
但是当他把视线下移到了高湛肩头那深可露骨的伤口,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流出来的血干得结痂,料子的衣裳也粘附在了皮肤上,这样一看,白骨森森。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子莫干巴巴说出了这几个字,眼见着高湛的眼睛笑得和新月一样。向来阴晴不定的脸上拨云见月,看来心情大好。
无奈端着茶水和干粮慢慢喂着,高湛的眼睛亮晶晶的,眸子里全然都是他的倒影。
这人若是平日里也有这样的几分单纯天真,他也不会这样恼他了。不过,谁又知道哪个才是这高湛真正的本性,天真的,邪戾的,亦或者就像是这样糅合在了一起,毫无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