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_作者:弃脂焚椒(102)

  说着说着,另有一人凑上前来:“折柔被陛下打怕了,暂时不敢侵扰我大周,但仍在用和亲逼贡那一招对付西边那些小国。上一年我带人去了折柔一趟,其间还在王庭见到了西域各国送来的珍奇……”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咬牙道:“折柔这些年愈发嚣张,甚至还将西域几国的皇子押在王庭为质……”

  听到这里,江玉珣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很是认真地问他:“请问大人,当年在王庭看到的珍奇都有什么?”

  曾去过折柔的那名官员也严肃了起来,他仔细想了想回答道:“金银珠翠、瓜果美食一应俱全。”

  江玉珣瞬间屏住了呼吸。

  果不其然!

  折柔贪婪至极,恨不得将臣服于它的西域小国内所有好东西都搜刮过来。

  若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其中定有麦种。

  小麦原产于西域,那里的品种也更为多样。

  麦的营养价值远高于粟,若能在那里寻到合适的品种并推广开来,或许能够在短时间内提高大周百姓的身体素质。

  最重要的是单亩小麦可以养活的人要比粟米多多了。

  江玉珣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礼单。

  大周的人口主要集中于北方,寻找麦种势在必行。

  他本想再问问对方有没有见过小麦,以此来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

  可是还未开口,桑公公的声音便自殿外传了过来:“皇帝驾到——”

  话音未落,应长川已经带着费晋原与庄岳来到了殿上。

  江玉珣正要行礼,忽然听到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抬眸偷瞄便见,庄岳正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的眼睛看。

  什么情况,都看我做什么?

  下一息,竟连应长川也垂眸看了过来。

  他犹豫片刻,忍不住缓声道:“爱卿昨夜未休息好?”

  ……应长川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大臣了?

  难不成是因为过年所以心情好。

  江玉珣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回陛下,是没睡好。”

  “为何?”

  随着应长川的话,一殿的人都将视线落在了此处。

  不是吧,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以为逃过一劫的江玉珣当下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虽说他早已丢脸丢出习惯。

  但大庭广众之下……仍是有一点点点的尴尬。

  应长川轻轻垂眸看向江玉珣。

  雪停了下来,泛着暖意的阳光顺着流云殿大敞的殿门肆意泼洒。

  为江玉珣的眼睫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他似有些不好意思地移视线。

  顿了几息后,尝试着压低声音悄悄说:“……臣可能是白日里想朝政想得太过入迷,昨天晚上,似乎一不小心梦到了陛下。”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忽然幽怨起来。

  不用猜都知道,这梦和黑眼圈都归功于应长川昨晚拽着自己闲聊。

  流云殿忽然静了下来。

  有微风卷着细雪轻轻地落在了牡丹微颤的花瓣上。

  说话间,江玉珣的眼睫轻眨。

  应长川原本虚悬在身侧的手,似乎再一次穿过时间,触到了那阵熟悉的酥痒。

  -

  不幸中的万幸。

  应长川没有当着流云殿内众人的面,问江玉珣具体梦到了什么。

  由于他压低了声音,统共也就周围几个人听到了这份大逆不道之语。

  尴尬了一会儿后江玉珣迅速调整状态。

  等到元日大宴开始的时候,他表面上已恢复得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脸皮似乎是愈发厚了。

  ……

  傍晚,伴随着阵阵钟鸣,在仙游宫外等待多时的百官、勋贵及家眷,终于低头缓步踏入殿上。

  乐人奏响鎏金铜笛。

  如凤鸣九霄,顷刻间响彻整间大殿。

  桌案前珊瑚堆砌、处处珠玉。

  但哪怕是这些,也压不过牡丹国色天香。

  甫一落座,笛声还未停下,众人便趁皇帝还未来时对视起来,并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这是牡丹。”

  “是真花还是假花?”

  “我刚才偷偷摸了一下,好,好像是真的!”

  聆天台的巫觋们更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难掩的惊恐。

  北风托起了殿内的纱帘,使之上下飘摇。

  乐人换了一首曲子吹奏,殿内又多了一阵琴瑟之音。

  巫觋扶着身着浅白色法衣的司卜缓缓落座。

  下一息,位于商忧左后方的巫觋抬眸看了殿上一眼,见皇帝还未到,终是忍不住偷偷侧身朝那牡丹嗅去……

  这一切都落入了商忧眼中,但他并未阻拦。

  与雍容华贵的外表不同,牡丹香味极其浅淡、轻盈,只有凑近才能闻到一些。

  那巫觋不由攥紧了手心,朝着花瓣深深一嗅……

  下一瞬,浅淡的香味便如丝一般,滑入了他的鼻腔之中。

  “啊——”

  巫觋瞪大眼睛惊呼一声向后退去。

  他努力压低了声音,但此刻流云殿上众人还是将视线朝这里落来。

  “……这,这不可能。”

  巫觋瞪大了眼睛,如见了鬼似地用手去拍打眼前的花瓣。

  面色铁青的另一名巫觋,连忙上前将他死死摁住,但他还是着魔般喃喃自语道:“玄天,玄天之意岂可违背……”

  就在这一刻,殿内的乐曲突然停了下来。

  巫觋所说之话,还有惊慌、恐惧的语气,全清清楚楚地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是啊,聆天台不是说无论人、动物还是植物,生死皆由玄天决定吗?

  牡丹贵为花中之王,今日竟违背玄天之意出现在了此处……

  玄天说的话究竟管不管用呢?

  想到这里,众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落在了商忧的身上,等待司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艳红色的牡丹背后。

  商忧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沉默几息,他忽然开口道:“抱歉,令各位见笑了。”

  末了,压低声音吩咐道:“把他带下去,莫要惊扰圣驾。”

  “是,是……司卜大人。”另一名巫觋颤抖着手将失态的同伴拖了出去。

  商忧终于挤出一抹微笑。

  牡丹花本不香,但这一刻原本简单的花香却化作丝带,狠狠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商忧张了张嘴,静了几息后方才发出声音。

  “……陛下勤政爱民、文治武功皆无人能及。这是天下与万民的幸事,”他将空洞的视线落在牡丹之上,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今天又恰逢佳节,想来哪怕是玄天也要令牡丹来为陛下捧场。”

  语毕,便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商忧面上冷静,但心中也早已是一团乱麻。

  他和那巫觋一样不知这些牡丹是为何而绽……

  在商忧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屏风背后的乐人终于奏起了新曲。

  巨大的铜钟再次被人重重敲响。

  它嗡嗡震颤,每一下都颤在了商忧的心脏之上。

  “陛下驾到——”

  下一刻,宦官尖利的嗓音穿透了整间流云殿。

  玄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饕餮纹座屏背后。

  内侍官伏跪在地,还未拉开座屏。

  应长川那清懒的嗓音,先自另一边传了出来。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不紧不慢道:“司卜大人说错一点。”

  在皇帝开口的瞬间,鼓乐再次停了下来。

  流云殿上鸦雀无声,众人耳边只剩下了自己浅浅的呼吸与心跳。

  商忧打掉牙齿和血吞。

  他努力强装微笑:“请陛下指正。”

  内侍官俯身上前,一点点拉开了座屏。

  五重席上,天子轻旋手中酒盏懒声道:“牡丹之绽,并非玄天之力,而是江大人之功。”

  江大人!

  大周朝堂上姓江的大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