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央拥着被子睡了一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凌冽想给她的并不是一个屋子,而是一个归宿,她又何尝不是?凌冽舍不得她离开,不想再与她天涯相望,她又何尝不是?她翻来覆去,总想起今晚他沉默的样子,他一直都在难过。
他没有父母亲人,多年居于云山之巅,想来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就连双双和对对也没有了,他只有属下和敌人。
她突然觉得还有很多话不曾对他说,而这一走,又不知几时方能回来,梗在心中不吐不快。她闭一会儿眼睛又睁开,那窗外始终是茫茫的夜色,不见泛白。
就这样,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最后一次睁眼时,终于看见窗外的天泛起了青灰色。
芮央坐起身来,怔忡地想着,今日临别前该对凌冽说些什么,此时依稀地听见窗外有些极细微的声响。
她跳下床便跑出了门,果然看见凌冽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站在窗外,天青色下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却清冷而寂寞。来得这样早,想必也是一夜没睡好吧。
他见芮央突然跑出来也是有些意外,他想说自己是来看看她,又觉得时辰太早了;想说是来问问她饿不饿,然而芮央自修炼至高阶之后便于饥饿上没多大感觉了;想直接说一句想她了,却终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晨色中,他的发上沾染了浅浅的露气,剑眉星目下,玉面薄唇看起来极是宜人。他的目光在芮央的身上扫过,当停留在她那双白皙精致的赤足之上时,他几步迈过来,打横一抱,将她抱进了屋。
凌冽直接将芮央放在榻边坐下,便蹲下身子来为她穿鞋,芮央连忙缩了脚,如今,他已是堂堂的魔教教主了。凌冽却没有由得她躲,抓过她的脚来,感觉到有些凉,还在掌心为她暖了暖,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帮她穿鞋袜。
芮央也就怔怔地坐着,由得他摆弄,只是轻轻地说了句:“凌冽,我……有话想对你说。”
凌冽手上忙完,才抬起头来,漆黑清冽的眸子看着她:“你说,我听着。”
芮央对上他的眼,脸颊红了红,却起身下床,拉着他便向外走。
天色又似比方才亮了些,两人牵手走在晨风里,不过片刻工夫便到了昨晚的那个山谷。凌冽不解地侧过头来看她,却也不问,只是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芮央秋波盈盈,清亮如水,粉嘟嘟的唇角含着柔情的浅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凌冽,我们拜堂吧。”
“你说什么?”饶是凌冽这样清冷镇定之人,此刻也不自觉地流露着意外和惊喜,他一把握住芮央的两只手腕,眸底光芒流转,如满天的星辉,“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凌冽,我们就在这里拜堂吧,”芮央的声音微微地哽咽,眸中晶莹闪闪,到底还是红了眼圈,她指了指天边即将落下的残月和越来越明亮的金辉,“当日你下山前不是说过,等我们再见时,不做师徒,我们要像双双和对对那样。现在,我们就在双双和对对的面前成亲吧,谨以天地为鉴,日月为证!”
凌冽怔了怔,一个箭步抱住了芮央。有何不可?他们都没有父母高堂,他们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他原本不过是怕委屈了她,既然她愿意,有爱的地方,便是心之所栖!
他向她眼中氤氲的湿意吻去,却牵扯出更多的缱绻和缠绵:“我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娶姐姐为妻!”
☆、第一百二十章随君入魔
策马一日, 黄昏时, 芮央才进入了一个繁华些的镇子。
包子铺前的大蒸笼阵阵地冒着烟,带肉味儿的包子香肆意地勾引着行人肚子里的馋虫;不知道谁家的小嫂子穿着碎花的布衣,一边手拿着扫帚, 划拉着自家门前的尘土, 一边唤着贪玩晚归的孩童;远远的窗户口上,年轻的小媳妇探身收着晾晒的衣物……
芮央自幼便居于云华宫,日子过得极为简单,与凡俗生活几乎绝缘, 然而此刻却被这袅袅炊烟和家长里短的气息感染,有些向往居家的感觉。
芮央自嘲着,才刚成了亲, 便真的同以前不一样了么?
临行前,芮央经历了一次七辈子加在一起,最特别的拜堂成亲。
清晨的山谷里冷冷清清,芮央和凌冽郑重地跪在朝阳的金辉里, 没有红烛高照的喜堂, 也没有喧嚣的亲朋满座。只有清脆婉转的鸟啼声声为贺,只有双双和对对合葬的木碑为他们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