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在给温焓机会,而是温焓在给他机会。
台上,温焓朝观众微微欠身,向台下走去。
就在这时,媒体席位突然站起一个人,大声喊道:“温先生,请留步!”
仅凭肉嗓,洪亮的声音几乎传遍大半个会场。
现场一片哗然,这天赋异禀的大嗓门让众人惊诧不已。
台上的温焓停下脚步,略带惊奇的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温焓:“这位先生,您需要话筒吗?”
现场一片哄笑。
工作人员递上话筒。
那人扶了下黑框眼镜,对着话筒清了清使用过度的嗓子,又是一阵乐。
笑声好似大鹅,嘎嘎嘎的,又带着点喘不上气的感觉。
这笑声太具有典型性,众人瞬间认出站起来的人,有名的科技大V,粉丝都叫他鹅哥。
鹅哥在领域内影响力巨大,犀利的观点,毫不留情的毒舌,还有特色的笑声构成这人显著的特色。
或看热闹,或担心,或戏谑的目光望向温焓,陆氏的场控也认出站起来的人,不禁隐隐后悔。
他不该允许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他。
“温先生,您这盘棋下的太大了,也太过超前,陆氏作为投资者,也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没有想过如果产品有问题会怎样?客户不买账会怎样?”
风格一如既往的犀利,直击要害。
温焓的声音却依然冷静平和,“会赔钱。”
坦诚的近乎可爱,也直接说明了陆氏对这个项目的信心和重视,因为陆氏不会让自己赔钱。
“哈哈哈哈哈.......!”
标志性的大笑再次从话筒中传来,紧接着是现场观众的第二波笑声。
“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温先生,您此刻最想说的是什么呢?”
作为科技行业出身的自媒体,鹅哥很少问虚头巴脑的问题。
这个提问不是他的风格,但此刻被提问者是温焓,人们破天荒的非常想知道。
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清凌凌的目光越过舞台,落在观众席正中。
陆卓勋双手交叠,随意的放在大腿上,整个人放松的靠着椅背,好像休息日里,阳光充沛的午后,他正坐在家里的书房一样。
心里的一点紧张猝然而去,他好像再次拥有可以交付性命和后背的战友。
黑压压的观众好像都不见了,所有目光都被那人攫取,温焓无意识的摩挲着空荡荡的无名指。
“我想感谢我的家人。”
鹅哥向温焓表示感谢,依言结束提问。
*
主持人的耳麦里早就接到相应的消息,按照预先的备选方案,继续Cue发布会流程。
开发人员代表和产品经理上台,负责接下来的问题回答环节。
在经久不息的,如同潮水般的掌声里,陆卓勋豁然站起,大步朝后台走去。
平静冷峻的外表下,胸口却好像鼓动起一团火,又好像身体的一个部分缺失了,让他迫不及待想要拥人入怀。
后台门口,两个高大的陆氏保镖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看见迎面走来的陆卓勋,立马要去开门。
保镖的手还没碰到门把手,门从里被推开。
温焓略带喘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从下台开始,他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陆卓勋,几乎一刻都没有停留。
见到人之后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又为什么要找陆卓勋?又有什么话要跟陆卓勋说?
陆卓勋一瞬不瞬的盯着温焓,突然伸手抱住面前的人,一个转身闪到门里,动作快的像一阵风,留下轻微晃动的门扉,和门口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保镖。
门内,陆卓勋抱着怀里的人,力气之大好,像要把人嵌到骨头里。
“找我?”
温焓双脚悬空,所有重量都吊在陆卓勋两条有力的臂膀上。
半晌,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乖的让人心疼。
后台的走廊幽深,灯光昏暗,薄薄幕墙后就是舞台。
主持人的声音、陆氏员工的回答、观众的提问......
一切犹在耳边,无比清晰的传来。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亲密无间。
“陆卓勋......”
温焓推开他,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陆卓勋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于是又把他按回去,大手摩挲着怀里人瘦削的后背,磁性华丽的声音贴着耳际响起:
“嗯,我想想,葡萄多多冰沙筒、虾饺、小酸奶、葡萄......”
温焓:“......”
陆卓勋大概以为他是个吃货,来找他要吃的。
陆卓勋放开他,嘴角含笑,“回家?”
“回家。”
陆卓勋放下温焓,却又不肯完全放下。
温焓第一次落地的时候,脚踩在他的皮鞋上,于是赶忙抬起腿。
陆卓勋就又把他抱起来。
反复几次,温焓才确定,陆卓勋就是要他踩在自己脚上。
温焓试探的踩上去,陆卓勋立马心满意足,仿佛跳轻柔的华尔兹一般,抱着他轻轻晃动。
气氛静谧到让人想永远停留。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电灯泡永不缺席。
*
“温,温,温.....,啊!”
相拥的俩人同时回神,与来人六目相对。
陆卓勋眯起眼睛,是合不拢腿。
在陆卓勋愈来愈可怕的目光里,那人打个激灵,噔!噔!噔!光速后退好几步,直到与从走廊拐出来的沈临、秦瑜、冯啸,还有罗伊斯撞到一起。
然后他仿佛找到靠山一般,迅速绕过前面的秦瑜和冯啸,窜到沈临旁边,把脑袋藏到他身后,撅着屁、股,从沈临的脖子处露出半颗脑袋,和没捂住的一只眼睛偷看。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过来的时候你俩已经松开了,没抱在一起!”
温焓:“......”
“除了人以群分的原因外,他为什么往沈临身后躲?”陆卓勋的语气算不上友好。
温焓扶额,“当初入职培训,是沈临帮他做的。”
“你知道雏鸟情节吗?”陆卓勋眼里闪过不赞成。
温焓:“......”
温焓叹气:“是我失职了。”
短促的笑声从头顶传来,陆卓勋的眼里满是戏谑。
按照平时,温焓大概会冲上来和他扭打几下。
然而此时他并没有动,纤长的睫毛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又呆又乖。
雏鸟情节......
温焓在内心反复的咀嚼这几个字。
刚刚一下台,他就迫不及待的找陆卓勋,这算不算雏鸟情节?
从记事开始,温焓活的如同一只没人要的小野狗,只要饿不死,就没有人关心他疼不疼,怕不怕,冷不冷。
有时候大一点的孩子会抢他的食物,饿是儿时最鲜明的记忆。
如果不想挨饿,那么就要靠自己去争。
进入组织后,他能吃饱了,可更需要时刻保持强大,否则失去的不再是食物那么简单,而是性命,他必须拼尽全力才能救自己。
十八岁带队之前,温焓是一匹独狼,十八岁之后,无数次浴血,才有了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伙伴。
可他是队长,是如雷贯耳的巫师,他早已习惯把自己放在庇护者的位置。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需要庇护的雏鸟,沉溺在陆卓勋的羽翼下却毫无所觉?
见眼前的人还在发呆,陆卓勋环住温焓的肩膀,修长的手指在他侧臂上捏捏,“生气了?”
上辈子的画面唰然而逝,温焓思绪从回忆里抽离。
他温焓默默的叹了口气,果然由奢入俭难。
这种有人庇护,有人依靠的感觉太好了。
合不拢腿还在那撅着。
众人的视线落在陆卓勋的鞋上。
一向一尘不染的皮鞋上赫然印着两个鞋印,鞋头向里。
众人甚至能想见他们当时贴的有多近。
罗伊斯愤愤的盯着那两个鞋印,不满又委屈的道:“温,上次测试通过,整个项目组都在热烈拥抱,唯独你被陆卓勋挟持走,我们说好这次发布会成功,你要和我们每一个热烈拥抱,我刚刚喊你你都没听见,你居然急着出来和他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