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肃明听了,心里这叫一个鄙夷。
看看,这就是读书人教出来的女儿,满脑袋愚忠,死的真是不冤。
既然这边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邱肃明就准备走了,让家里人收拾东西,反正他们人多,最起码也要收拾两三天,然后,他就预备着,进宫去,找天寿帝要个旨意。
而他还在思考,这一次送什么东西给天寿帝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老爷!有人击登闻鼓,说是搜集了您的罪证,要替天下黎民百姓,告御状!”
邱肃明:“……???”
啥?!
*
击登闻鼓不新鲜,几乎三天两头,那两面鼓都要被人敲一下,有的是巨大冤情,也有的,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不管什么事,只要这登闻鼓被击响了,周围的百姓就会嗖一下聚集过来,好奇的观望,想知道这回的苦主又有什么想告的。
王易徵这辈子大概都没得到过这么多的关注度,他心里是既别扭,又满足。
没错,看我,都看我!我替百姓告御状,我是你们的青天大老爷!
王家列祖列宗在上,我王易徵,这回是真的出息了!
……
不是击了登闻鼓,就能看见皇帝的,登闻鼓院有院判,他会先看是什么事,然后再往别的部门转,有的转给大理寺,有的转给刑部,有的转给应天府衙,总是,百分之九十九,都转走了,只剩下百分之一,格外特殊的,才会送到天寿帝面前。
而院判出来以后,看见报案的竟然是个跟自己平日打扮差不多的人,已经感觉十分奇怪了,等他询问之后,听到王易徵铿锵有力的说,他要状告当朝三司使,院判差点没一个趔趄,当场摔趴下。
告、告谁?!
要命啊,这种事,一般不都中途就被拦下了吗,怎么还真有条漏网之鱼,来到登闻鼓院了!
这这这……如何是好啊?!
院判是个正常官员,他不敢得罪三司使,更不敢得罪甘太师,但也不能就这么把这人放走,干脆,他把人请进来,然后赶紧派属下,去找甘太师,问问他,应该怎么办。
而在等待的时候,他还企图把王易徵拿着的状纸拿走,但王易徵不给,说只有见到陛下,他才会把状纸拿出来。
院判看他就跟看二傻子似的,你说你大小也是个当过官的人,怎么这么拎不清呢?你的状纸,能出这登闻鼓院,就算够厉害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甘太师的属下就紧急过来了,当场就要把王易徵带走,王易徵只告诉院判,自己曾经是一地司理,最见不得百姓受苦,并没说别的,连名字也没说,所以院判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让出地方来,看着王易徵要被带走,而这时候,王易徵又怒气冲冲的说了一句:“谁敢动我?!我可是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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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的门生!”
院判:“…………”
他娘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倒是早说啊,你早说,我怎么会去请甘太师,甘太师我得罪不起,这闫相公,我也得罪不起啊!
完了完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看来今天这事,根本就不是一个二傻子突然为民请命,而是三司使和闫相公之间的较量。
哎呦,这可怎么办啊!
…………
半个时辰后。
闫顺英在自家悠悠的品茶,这极品毛尖,是他老朋友送给他的,味道着实不错。
品了一口,他正想品第二口,突然,外面有人来报。
“老爷,大事不好,一个自称你门生的人状告三司使,被甘太师派人抓了!”
“噗——”
一口茶喷出去,闫相公不可置信的看向来人,“什么?!”
第108章 国库
这下是真热闹了。
……
要是放别人身上, 这事,恐怕还不会发酵这么快,因为别人的人际关系简单, 自己有几个门生,有几个好友, 一双手就数过来了, 可闫顺英不行,他桃李满天下, 又经营了几十年的儒学好名声,凡是沾点边的读书人, 只要愿意投靠他, 他都敞开大门,因此, 他自己都记不清,他到底收了多少个门生。
而这种碰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林子大了, 什么鸟都有,总有这么几个不知死活的, 打着闫顺英的名义招摇撞骗。
但是, 那些人绝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上来就跟三司使叫板。
闫顺英顾不上喝茶, 赶紧让下人去问,被抓的到底是谁,这时候人出行多慢呢, 也没电话,等闫顺英派出去的人问清了来龙去脉, 王易徵已经被关进大牢了,还是刑部的大牢,目前唯一没有被孟昔昭染指的地方。
…………
听到王易徵这个名字,闫顺英眉头皱的死紧。
王易徵,他记得,也就前两天,被吏部侍郎带到他府上,跟他见了一面,因为这人出身青山书院,而且不声不响的,身上竟有攻破南诏的功劳,但由于之前他的职位太低,陛下并不知道被掳劫的人当中,还有这么一号人。
王易徵对他作揖,声泪俱下的哭诉,说他在隆兴府的时候,因为一时想不开,跟孟昔昭处处作对,导致孟昔昭什么都不让他做,直接把他给架空了,在南诏的时候,要不是他自己找到大军,以孟昔昭对他不闻不问的态度,肯定就把他留在南诏那里了。
然而回来了也不行,孟昔昭这人太记仇,他报功的时候,谁的功劳都报上去了,连跟他们在一起的那个秀才,都成了孟昔昭的师爷,就他,什么好处都没得到,不仅没升官,连自己原先的司理之职,都丢了。
王易徵说的真情实感,听得闫顺英连连摇头,做官如此小性,怎么做的长久,该赏赏该罚罚,这才是正确的驭下之道,不然的话,下面的人就会生出不忠之心,决定投靠他人。
就像今天的王易徵一样。
孟昔昭不要王易徵,闫顺英却觉得,这人可以为自己所用,毕竟他身上是有功劳的,稍微运作一下,派出去,做个知县,完全是可以的嘛!等过几年他回来了,那朝里,他的势力,就又壮大了一员啊。
至于几年后自己是什么样,王易徵又是什么样,闫顺英就不管了,因为类似的投资他做了不少,有的竹篮打水一场空,有的则获得了回报,不管怎么说,先试试,反正试一试,又不掉块肉。
……但是,那时候他可没想到,这人身上居然有这么大的坑。
闫顺英沉默了。
因为他很纠结,这人,他是管,还是不管啊?
王易徵确实投靠了他,他也准备着把这人扒拉到自己门下了,说他是自己的门生,还真没什么问题。
尤其现在还有一句盛行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假如他打定主意不去管王易徵,等日后,这事传出去了,他那诲人不倦、当世大儒的美名,估计也要打个折扣。
管?
可他要是管了,甘瑞这老头能放过自己吗?
闫相公十分纠结,纠结之余,心中还有一股郁气正在发酵。
万年老二啊……他就是大齐朝的万年老二,司徒老匹夫跟他只能算是旗鼓相当,不管输赢,都是常态,孟旧玉平日里和他政见不合,也会产生龃龉,但通常都是他赢的时候多,孟旧玉赢的时候少,除非是跟他们家有关,那谁也说不过孟旧玉。
可是!一旦碰见甘太师,这势均力敌的场面就变了,就像是他的脑袋上有一只大手,每一次都狠狠的把他按下去,让他无论怎么抬,都抬不起头来,只能乖乖的对甘太师认输。
初一十五在自家佛堂上香的时候,闫相公总是很虔诚的跪在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许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甘太师赶紧嗝屁吧。
…………
但要不说祸害遗千年呢,都将近七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能时不时的来皇宫里转悠,而且次次都留下吃饭,据伺候的内侍说,甘太师胃口挺好,每顿都能吃两碗饭。
只看这饭量,盼甘太师早点死,可能是悬了。
盼早死,没戏了,那,给他添点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