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到半天呢,他怎么就失算了,怎么就……就……受伤了,怎么就一动不动了?
她的手指就像失去了所有知觉,横在他的嘴唇上,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手……啊,一定是刚刚受伤了,麻痹了,没有知觉了……对,是这样是这样。”
她缩回手来,在手背上重重咬了一口。
痛。
她又将那只带着两行渗血牙印的手放到他鼻子下面。
还是感觉不到气息。
她定定望着他,只觉得整个世界在离自己而去,所有的声音和图像,都变成一些乱糟糟的线条和斑点,旋转着,嘈杂地离她而去。就像是……前一世,接收不到信号的电视屏幕上的雪花点。周遭的一切越来越模糊,离她越来越远。
奇怪的是,挽月的心中却并不难过,反倒有一种极异样的宁静。她想:我是不是失去他了?我怎么没有哭?好像也并不难过啊?心痛?没有,完全没有心痛的感觉……哦,没有了,胸口正中,本来装着七情六欲的地方,现在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啊……
没了……
什么都没了……
突然,这个布满了杂乱的雪花斑点的世界,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呜呜的风声从树顶上面掠过,一声声虫鸣在远处响起,他的睫毛极轻极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慢慢眨了眨眼,又抬手揉了下。
然后她看见他的眼皮轻轻一颤,打开了半条缝,然后唇畔浮起一抹极浅淡的笑。
他的嘴角轻轻一抽,吐出两个字:“不哭。”
“哦……我没有哭的。你好好的,我有什么好哭的。”她抬起手,抹了抹那张像是在暴雨中淋了半个时辰的湿脸。
“这不是眼泪,是我流汗了,我……”
话音未落,被他伸手一扯,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对不起…咳…让你担心了。”他轻轻吻着她的头发。
挽月想要说话,胸口重重一抽,喉间溢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抽泣。
少歌装作没听到,一边默默调息,一边轻抚她的脊背。片刻后,他抬了抬眼皮,望向林间,目光有些幽深晦暗,极轻、极轻地叹息一声。
林中慢慢走出两个人。他们步子很沉稳,踏过的枯叶和落叶纹丝不动,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好一个郎情妾意。”
其中一个,正是带着龙爷来到此处的“滚四”,另一人瘦长身子,是个完完全全的生面孔。
不过在挽月和少歌眼中,这二人都是生面孔。因为这个“滚四”,并不是当日跟在云老二身后,被吓晕的那个滚四,也不是在“鬼打墙”的林间道路上被胖子掐死的那一个——林少歌过目不忘,有过照面,他一定是记得的。
挽月方经历了一番大悲大喜,此刻已是冷静到了极致。
她从林少歌身上爬起来,捡起跌落在一旁的清宵剑,双手握着剑柄,挡在林少歌身前。
那二人笑了笑,其中一个说道:“我们兄弟二人不喜杀女人。今日,只向世子借一样东西,只要世子应了,这个俏小娘便会平平安安回到京都去。”
挽月面无表情,正正用剑对着他二人。
身后淡淡飘来林少歌的声音:“可以。”
另一人大笑:“好!林世子果然爽快,那么,我们就要来取所需之物——世子的项上人头了。”
林少歌轻笑一声:“只请二位记得自己的承诺。小二……让开。”
挽月微微一顿。少歌……无所不能的少歌……老狐狸林少歌,他一定是留了后手……吧?
但是,为什么心里,有一片压得自己完全喘不上气的阴影,在迅速地扩大?
他的语气……不对啊……
挽月没有动,依旧用剑指着二人。
其中一人有些不耐烦:“让开。说过的话,我们定会做到——但你要是不识好歹,发生什么事情,我就不能保证了。”
挽月有些迟疑,不知自己会不会搅乱了少歌的计划,正踌躇时,突然心神一凛,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身上有一处细微的地方一阵阵发寒。
这是一种天然的直觉。她根本来不及转动念头去细想,身体已经自然地作出了反应——轻轻向一旁侧了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