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赵三的急得想要赌咒发誓和他婆娘并没有苟且。
挽月当真是替这两个着急。
话说到这份上,等下她给那个杨二哥治好了病,回头弟兄两个见了面多尴尬?
这两个人也看见了她。
方才鸡飞狗跳,他们竟未发觉身旁多了个俏生生的小娘子。
杨二忘了哭,怔怔地望着挽月:“姑娘……你也是得了病吗?嗐!这老天爷不长眼啊!你莫怕,到了里面,你就唤我一声杨二哥,我活着一日,便照顾你一日。”
竟是同病相怜了。
挽月挠了挠头。
赵三也傻了眼:“这……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也太……太……太可惜了!”
杨二摆了摆手:“赵三,你赶紧回去,廖花就交给你了,好生待她!”
赵三道:“我把你送到地儿,再走……”一面说着,一面拿眼偷偷瞄挽月,叹息不止。
挽月忍不住笑眯眯道:“二位就一起吧,没事儿。我是大夫,是来给大伙看病的。人生地不熟,劳烦二位大哥引引路,带我先去诊治那些病重的人。再给我说一说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二人再一次傻了眼。
“姑娘……大夫姑娘,开不得玩笑的。咱们洛城的几位老大夫都没辙,还有一位自己也染了,如今正在南棚等死哪。姑娘你若是没染上病,赶紧回去!莫要趟这浑水!你也不要太忧心,再过上几日,总会有方子出来的——向来都是这样,会没事的。”杨二反倒安慰起挽月来。
他倒是忘记了方才还在交待自己的后事。
第358章 病(二)
赵三想了想,从脸上把那湿布摘下来,递给挽月:“大夫姑娘!如果一定要进去看看病人,也不是不行,但一定要戴上这个!这是用陈醋浸过的,病进不去!”
挽月见他摘下蒙面湿布之后,说话间唾沫横飞,心中不由狐疑这布究竟是那醋湿的,还是被他的唾沫星子给淹湿的。哪里还有办法伸手去接?
她自然是不会表现出嫌弃的样子。
“好意心领啦。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身为大夫,若是以湿巾覆面,怎能给病人们信心?大伙又怎会相信我能治得好这病?”挽月大义凛然地拒绝了那块可疑的湿布。
赵三迟疑片刻,又把那面湿布系回了脸上。
男童此刻倒是老实了,伏在杨二的背上一声也不吭。
孩童其实都是狡诈的。若是哭闹不能达到目的,那他们便不会再做这等无用之功。
挽月看了看后头,见董心越还未跟上来,心中大大地鄙视。这小子定是怕了,故意在后头磨蹭。
她腹诽不已,面上却是笑嘻嘻。
“两位大哥给我说一说,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那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为难。尤其是没染到病的赵三,看杨二的时候目光里满是同情,嗫嚅着说不出口。
最终只含混地说:“大夫姑娘到前面便能看见了。”
挽月很快就看到了。
土路上,有些地方被铲得凹凸不平,再往前走,她就知道了原因。
或许是已经到了病人聚居之地,又或许是因为铲掉那些血迹已经没有了意义。
挽月看到地面、树干、帐篷上,到处有大蓬的血,有新有旧。
看得人心惊肉跳,仿佛一脚就踏进了地狱,或者是屠宰场。
前头有两个蒙了面的人推着一架小木车,车上放了只大木桶,正在挨个帐篷施粥。
到了一处,那帐篷中伸出一只白白胖胖的手来。
挽月微微一怔。她原以为病人都是骨瘦如柴没了人样,没想到只看这只手,倒是养尊处优的模样,竟是看不出来生了病。
她不由走近了去看。
果然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大拇指上还戴一只碧玉扳指,穿一件棕色铜钱大锦袄,像个地主。除了面色有些发红,像是在发烧之外,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并不像是得了什么可怕的疫病的样子。精神不错,动作也利落。
这人站起来,走到那木桶旁边,将手中木碗伸向推车人。
推车人揭开木桶盖,舀一大勺热粥,在桶边荡了荡,合到那个白胖中年人的碗里。
那中年人看了看手中的粥,摸着扳指苦笑道:“我便是临死前想用这宝贝换一口肉吃,也没人敢收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