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顾随之毫不犹豫地深究了——他直接伸手搭上了墨寻的瘦墨的手腕。
墨寻感受着那人指腹常年练功留下的薄茧,大气都不敢出。
灵流顺着经脉缓缓游走,过了一会,顾随之的紧锁的眉头松开了:“无碍。”
下一秒这尊大神拂袖而起,开始履行大师兄的职责:“既然无碍,随我去观山堂听讲。”
等闻风阁的人终于离开,墨寻觉得自己的腿已经站麻了。他轻轻“嘶”了一声,活动了一下,被顾随之带着瞬移了出去。
此时楼外日色昏昏,已经很接近傍晚了。
允城是这个王朝的经济中心,街巷纵横,商贾繁多,虽然黄昏,路上的人却一点也不少。
本着“来都来了就逛一逛”的主旨,墨寻问顾随之:“师兄,我们现在……”
他拖长了尾音,故意不说下去了。
顾随之看着他一双满是期待与狡黠的眼睛,很纵容地问:“吃东西,还是逛街?”
墨寻立即反问:“只能选一个?”
然后立刻得到了顾随之的否定回答。
他很享受这种轻松又放肆的感觉,再次对他师兄笑了一下。
这笑很实诚,不在嘴角,而在眼角。
那双眸子迎着一轮落日,明艳的像是要烧起来。
两人混迹在人群里,去了城中最热闹的双龙桥。“双龙桥”并不指桥本身,而是包含了正中央的长桥和两条步行街,以及占地面积广大的街市群。
墨寻一路走过林林总总的小摊铺。
初时都是些卖熟食的,有脯鸡、漉鸭、煎夹子、野鸭肉、滴酥水晶鲙……还有许多他穿书穿了这么久都叫不出名字的。
后来渐次开始有卖的甜品的,成盒的香糖果子,还有按斤称的杏片、梅子姜之类小食。
墨寻对上次的果脯念念不忘,进了一家挂着老字号招牌的店面,称了一包蜜饯海棠。
上帝视角的系统在那一瞬看到了顾随之手背倏然绷起的青筋。
但他把情绪藏的很好,只是在墨寻叼了一颗海棠果、把纸包递过来让他尝的时候,若无其事地问:“怎么样?”
“酸,不怎么样。”墨寻皱眉,带着点上当受骗的抱怨,“明明是老字号啊。”
当然酸,正常的海棠果就没有不酸的!
店小二满腹委屈,在顾随之居高临下的无声威慑里敢怒不敢言。
墨寻又称了半包杏脯,再次大皱其眉。
他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店小二面前树立了人傻钱多、口无遮拦的纨绔形象,依然言论自由地发表他的顾客评论:“齁甜。”
店小二:“……”
要不是边上那位高一点的年轻公子果断结了账,还付了双倍的钱,他一定撸起袖子要为果脯讨个说法。
顾随之的目光扫过欲言又止的店小二。
然后变脸似的回过身,把还拎着两个油纸袋子的墨寻带了出去。
他低沉清朗的嗓音此时带着掩不住笑意:“想吃不酸不齁的,下次大大方方来找我。”
“好。”对方还有一点郁闷地说,随手把纸袋子塞顾随之手里。
顾随之:“……”
现在是一点师兄弟之间的礼节都没有了吗。
系统原以为他对此会觉得冒犯,结果发现不仅不这样,好感度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涨。
系统:【……】突然觉得自己在发光。
系统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再看这两位了。
墨寻这倒霉宿主拿的恐怕根本不是什么“花瓶剧本”——
他拿的这是耽美男主养成剧本吧!
剧本混乱的墨寻此时又不知买了什么,在一边吃一边尝试和系统沟通:“我觉得吧,这种环境下,待会应该会有刺客。”
系统表示无法预告。
墨寻死缠烂打:“能不能申请晚上再来?我现在就想好好逛个街。”
系统无言以对。不过好在主线任务的剧本确实没把刺杀安排在人口密集区,也算是勉强应了宿主的无理要求。
宿主闻言甚为满意,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原定的考试推迟了一样。
他不惧怕刺杀,他就是单纯的懒得应付。
墨寻偷偷给被忘在脑后很久的姚元礼发了一封传音符,通知他自己要单独行动。
然后又让陈豫带人继续潜伏在闻风阁,随时禀报状况。
他拽着顾随之漫无目的地走,半路上路过一家小茶馆,突发奇想,进去听了会说书。
茶馆是一家很老的茶馆,空气里浮动着一些细小的尘埃。
两人坐在边角的位置听了一会,那说书的老头长得一身正气,讲的却是《广异记》的故事。
墨寻觉得结局索然无味,出了茶馆还在纠结,自言自语般咕哝道:“你说那狐狸给冯玠的明明是一件衣服,最后怎么又变成纸了呢?”
顾随之没答,微微抬眼看了看天色,问他:“天晚了,我们找间客栈?”
墨寻很快点点头。他知道他准备待在允城静观其变,自己刚好在任务中需要跟着他,乐得干脆住一块。
更何况晚上必然有刺客,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直接和顾随之睡一间房……虽然这么做听上去好像有点奇怪。
墨寻因为怕在人多的地方遇刺不好善后,对地方很挑剔。找了几家客栈都不满意,最终在远离街区的地方寻了一家僻静些的,要了两间上房。
顾随之在吩咐跑堂的去买什么东西,他拿了钥匙先往楼上走。踩着咯吱咯吱响的竹楼梯,走到一半就停下来了,靠在栏杆上往下看。
顾随之走上来,在离他四个台阶的地方仰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墨寻自己也有点困惑,“就是突然觉得应该等你。”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分明,但能看到顾随之挺拔的肩背微微抖了一下,大概是笑了。
楼梯随后重重响了两下:“现在等到了。可以走了吗?”
……
墨寻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面积还挺大,用屏风隔了几隔。
他推开窗,夜风一下子灌进来,有一点凉。
他往外探了探头。
二楼,外面是摇曳的树影,底下的院子很空旷,确实是个打斗的好地方。
枯骨堂的杀手一般是会严格组队的,一来就是十个人,分工明确,那个死于非命的家伙大概已经被替补了。
他侧着耳朵听了一会,隔壁的房间先是没什么动静,然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跑堂的人送上来了什么,然后顾随之关上了门。
墨寻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大概规划了一下。
他让人送了热水上来,草草沐浴了,换了套穿惯了的墨衣服。
他准备去顾随之那等着被保护,没准备和刺客动手,因此穿的很休闲。
系统不能给任何提示,但墨寻算到刺客不会来的太晚——
后半夜刺杀是一般刺客的套路,不是枯骨堂的,枯骨堂不屑于等人睡熟了再动手。
所以他慢悠悠踱到了顾随之的门口,抬手叩了叩门。
足足过了好几秒,顾随之才打开房门。
墨寻瞥过桌案,那里灯烛尚亮,桌面上却覆盖着顾随之墨天那件深色外袍。
顾随之显然也沐浴过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用术法把头发弄干,发尾微湿,带着一点水汽。
他让墨寻坐到远离桌子的矮榻上,端了茶水给他:“有何贵干?”
墨寻当然不能说一会儿刺客就要来了,我过来蹭免费的保镖。
他把刚刚站在门外预先胡诌好的理由说出来:“我来找师兄说说闲话。”
“因为长夜无聊?”顾随之在另一侧坐了,用一块布巾擦去发尾的水珠,高而挺拔的影子就投落到了矮榻上来。
墨寻到底还是太放松了,没意识到,又或是没想起来这一句话里有话,随口就肯定了。
“对。”
他说话的同时顾随之打了个响指,一簇冰蓝色灵流略过他头发,把上面残余的水汽一瞬间就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