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玩你们的吧，这两盘点心也给你们带进去，烟嬷嬷陪着我就行。”大过年的，李燕婉不愿扫了大家的兴致，仍然笑着对闻讯而来的奴才们说道。还指了两道建元帝赐的点心，示意他们带进去吃。
这对众人自然是意外之喜。他们这些人中，除了钱同，可能终其一生，都还没用吃过御赐的东西呐。今儿主子心情好，转手赐给了他们，哪有不高兴的道理，无不欢欣鼓舞，连声道谢了。
李燕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去玩。自己却带着烟嬷嬷，进到了内间。她留下烟嬷嬷，也并不是因为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出于一种连她自己都难以说清楚的原因，她不想一个人。坐在桌前，李燕婉拿起筷子沉默地吃起了面前的这四样菜。玉簪出鸡、银针炒翅、山珍蕨菜外加一道一品官燕汤，都是她平日喜欢吃的东西，而且又不犯了怀孕之人的忌讳。
可能是建元帝也是考虑到现在不早了，吃太多的话晚上也梗得慌，所以赐的菜倒不算很多。李燕婉因为刚刚赵全过来，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心情也没有那么美好了，所以也只是每样菜夹了几筷子，并未吃完。虽说是皇上所赐，但是现在在她自己的宫中，旁边又没有人看着，她便是没有全部吃完，也没有谁敢多说什么。
烟嬷嬷伺候在旁，也沉默着不说话。做奴才的，最重要的是要看人脸色。婉贵嫔现在明显的就是想要一个人静静，她在旁边聒噪，不是讨人嫌吗？
后面摇骰子的声音还有众人的笑闹声隐隐地传了过来，李燕婉听着，隐隐觉得有些寂寞。她之前陪他们玩，也不是说自己想玩，只不过不想在今天这个日子里，还让大家围着她一个人转，一年到头连个乐呵的时候都没有。但她知道，她再解释没有关系，都不如自己陪他们玩两把来得有说服力。只是现在，她竟有些羡慕他们的热闹了。
那些单纯的快乐和生存的幸福，好像都与她隔了一层。她虽然锦衣玉食，奴仆环绕，甚至隐隐有了“第一宠妃”的名头在，算是宫中的第一人了，但是，这种简单的世俗的幸福，好像离她还很远。
“唉……”李燕婉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筷子。
烟嬷嬷看她这样子，想到主子将自己留下来，她如果不说话也不好。便开口说道：“主子这是想家了？”年轻小姑娘，又是第一次在宫中过年，看不到父母家人，自然是想的。
李燕婉抬眼看了她一眼，抬步走到炕上，拉了条毯子自腰部往下盖住，方缓缓回忆道：“往年在家的时候，除夕的晚上是最热闹的。爹爹娘亲不会再用规矩要求着我跟琦儿，我们两就会在院子里放烟火。我胆子小，琦儿胆子却大，每次都是他去点燃引线，然后捂着耳朵跑到廊下随着我一起抬头看天上绽放的美丽的花。爹爹娘亲也会在后面含笑看着我们两，间或叹两句。”
死当长相思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交心
李燕婉的描述，也让烟嬷嬷想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们家很穷，每年过年才会有一顿肉吃，所以她一直都期盼着过年，甚至还问过“可不可以天天过年”的傻问题。她已经很多年不去想那些事情了，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宫中过得也挺好，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可是现在，却被李燕婉的话给牵动了心肠。他们……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烟嬷嬷的沉默，李燕婉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个团聚的夜晚，她却孤零零地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想着远方的亲人。明月如有情，代为寄相思。不知道他们三个人，今年的年又是怎么过的呢？
“嬷嬷，你喜欢这皇宫吗？为什么不回家呢？”可能是在场的只有她们两个人吧，李燕婉起了谈兴。她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悲伤，那就只能将注意力放到这位看起来严肃又神秘的烟嬷嬷身上了。
烟嬷嬷双手交握，对着李燕婉苦笑出声：“回家？我十三岁的时候被卖到宫中，说起来在宫中待的时间，比那个家还要多。在这里虽然艰难，但是人人都只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再简单不过。在那个家里，又有些什么呢？更何况，出去，我已经不敢想象外面是什么样子啦！一辈子留在宫中也挺好的。”说到后面，带了些豁达的味道。
李燕婉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回答。这让她想到了以前听到的一个故事：一个杀人犯在坐了三十年牢之后刑满释放，结果在出狱没多久之后就自杀了。人们去他的房间看，才在他的遗书里面看到，他已经习惯了牢房中的规则和习惯，出来反倒一切都不一样了。自己无法接受，也无法被人接受，就自杀了。李燕婉不敢想象一向温和淡然的烟嬷嬷会走上这样一条路，有些庆幸地说道：“那以后嬷嬷就好好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