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棺椁,立刻就腿一软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昀哥儿叹了口气,怪不得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也怪不得说慈不掌兵。
“放!”李复喊声中,四名士兵肃穆地将扛着的棺椁小心放在灵堂中央。棺椁被打开,家里人还可以再见一面。
看的出来,尸体被很好地打理过,穿着整整齐齐的寿衣,另外还在旁边放了一身轻甲作为陪葬品。
昀哥儿看向这家人,死去的人应该是这家人的丈夫、父亲。家中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妻子跟四个孩子。他的妻子倒不显得柔弱,相反手脚粗大,面容看起来也是个坚强的人。
四个孩子是三男一女,最小的女儿才四五岁左右。大儿子倒是跟他娘差不多高了,应该有个十五六岁了。
“你阿爹很勇敢,闻战欣喜,冲在了最前面,是保卫陇县的英雄。”昀哥儿走到大儿子身前,努力抬头看他。
大儿子握着拳头,眼睛泛红却不肯落泪。
昨天他阿爹死的消息传来,他就知道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他得勇敢起来。
“开!”李复又喊。
就看到几个士兵捧着一个东西上前,上面盖着一块黑布,他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很快,一个士兵郑重上前将黑布掀开,里面是一块铁牌,上镌刻‘英勇之家’四字。
“这块铁牌会挂在你们家门口之上,这是你们阿爹的荣耀,也是你们的荣耀!”
大儿子终于憋不住哭了出来。之后剩余三家全部陆续送了,并在随后几天按照梁国的赔偿标准全部赔偿到位。
四家都有合适青壮,因此全部选择了弥补自己父亲的缺。
这次补缺,不只是因为有俸禄可拿,最重要的是那‘英勇之家’的荣耀啊。梁朝前期因为那些战争法律的规定,导致当时很多人都想当兵,甚至当兵还需要门路。
但后期彻底崩盘后,现在的人为了逃避兵役更是不惜自残双腿,显然是将当兵当成了一件极为恐怖跟排斥的事,
可有了这块铁牌就不一样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荣耀’二字太看重了,李大人带幼子亲自扶棺,又亲自挂上英勇之家的称号,这陇县之中有血气的县民确实一个个都产生了羡慕之情。
这是光耀门楣一辈子的事啊。
那民壮四家最有感触,原本他们也只是一介小民,可现在出门反而受人尊敬。不少人认出他们,便要送一些小东西给他们。
大儿子那家的阿娘自那块英勇之家挂上去后,每天都要擦拭一次,然后就说:“我原先以为你阿爹是个混日子的,嫁了他就觉得他沉闷胆小,没想到他心里有英雄气,是我错看了他。”
于是在大儿子补缺之后,还反复强调不能坠了父亲的名声,否则就不是他的儿子。
因而在陇县这块儿,对于当兵这件事终于开始有了质的改变。
第55章 有人轰轰烈烈的造反了
扶棺将那四个民壮全部下葬之后,陇县就又恢复了平静。不过也不算,原先那些乡勇现在都驻扎在了陇县之中,白天的时候就在陇县附近训练,大多都是喊着号子跑步、练方正步等。
昀哥儿也不指望这些东西真的能让他们战斗力飙升,毕竟时代不同,再则他会的也就是大学生昀哥儿军训那点东西。
这样的做法主要是增进他们的战友情,还有一个就是练体魄跟毅力。这样等到了今年开春,到时候就可以安排他们出去剿匪了。
因此现在每天早晨跟傍晚,都能看到一百六七十人穿着短衣,然后沿着陇县绕圈喊号子跑步,这些乡勇兵可以说是成为了一道非常独特的风景线。
看到的人都会说,原来他们就是跟随李大人他们一起出去,第一次作战就毫不畏死的兵啊。
这些话也让冯胜这些人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劲儿,训练得愈发用力。恨不得每战必争先,才能不愧对这些县民,更加不愧对李大人他们。
而此刻陇县县衙中。
昀哥儿还是第一次来县衙这边,大门这儿立着两头石狮子,上面挂了一块陇县县衙的牌子。推门进去就是大堂,上面不是放着昀哥儿想的明镜高悬四字,放的竟然是‘亲民堂’三字的牌匾,也算是让昀哥儿长见识了。
不过他今天来这里不是来跟自己阿爹办案的,他阿爹之前病才刚好就又是扶棺又是安排那些乡勇驻扎陇县的事儿,现在稍微一得空实在累得不行,第一次暗戳戳给自己放了两天假,这会儿在自己家里休息呢。
本来这种事李复是不屑做的,虽然他要造反,但也严以律己,不会放任自己做偷懒的事。
但手酸、腿酸跟身体疲惫打败了他,他真不行。
跟昀哥儿一起来的还有姜光,而他手里就是捧着一个黑漆漆的木盒,里面装着的就是杨罗的头颅。
一路到陇县大牢,县尉亲自带的路。
马义前段时间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因为没伤到根骨,现在倒是好了不少。他最严重的就是脖子上那个伤口,当时被邓羌大刀划的。
这段时间也没人给他上药,加上这牢中潮气、污秽气十足,他的伤口显然感染了,这会儿还在流脓水。
听到声音,马义还以为吃饭了,立马就是往牢门口扑,然后就看到了用布捂着鼻子的昀哥儿一行人。
“马义,想出来吗?”
马义蓬头垢面,一下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抓紧点头,上来就指天指地的发誓,“大人大人,只要让我出去,让我活着,我发誓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要是我指东往西,就让我以后肠穿肚烂,面部溃烂毁容而死。”
都这样了,他还顺带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马义自己心知肚明,他能混得风生水起,全靠一张嘴巴会说跟帅气的脸,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昀哥儿都有点想笑,“行了,麻烦孙叔叔带他出来一下。”
县尉叫孙铭,是陇县本地人,都在陇县这儿跟了两任县长了。他的职位相当于公安局局长,李复来了没换自己人都是因为他会做人。
谁来做县长,他就听谁的。
不像是有的县,县长换任之后,下面的县尉联合县丞一起架空县长,或者也试图跟对方掰掰腕子。
强龙不压地头蛇么。
孙铭是大智若愚,所以反而一直安安稳稳地坐着这个位置。这会儿听到昀哥儿叫他孙叔叔,也不拿乔,立刻就上前开门去把马义提溜了出来。
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昀哥儿本来还想看看牢房的样子。看了之后只觉得昏暗,还有就是臭,像是猪圈一样的臭。
县衙。
马义歪着脖子跪在地上,然后就看到昀哥儿拿了一堆纸递给马义,上面全是字。
“来,这些你都誊抄一份,这些你都按个手印。”
马义做混混的时候不认识字,不过进了无食教之后就找人学了。他头脑灵活,诗词典故是不会,但简单的字能认也能读了。
这一看他才发现,让他誊抄的那部分上面都是写着他说无食教的坏话,另外想要转投李氏门下,诉说自己想要为朝廷效力的决心并深深的厌恶无食教这些害民之流。
这些信封特别得多,甚至有不少是信件中他还正对无食教的那些无食教徒炼制法、无食教的暗中换马造反计划等等,全部都一一告知了李大人。
这要是抄了,就仿佛是他早有预谋进无食教,为的就是做内应,为广大的人民群众驱除害马。再看看他一路从无食教做到了小良师的位置,就这还没被腐蚀,一心坚定自己的理想。就这思想觉悟,谁看了不得说一声他真是有钢铁一般的意志,他马义是个伟人啊。
而那些按手印的东西,则是他跟李复的账目往来,都是他偷偷拿无食教的物资跟武器送到陇县,让李大人做剿匪练兵之用。
义士啊。
但要是誊抄外加按手印了,无食教看到这些东西必须要砍死他。造反不造了都要砍死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马义也知道这道理,可他今天不写今天就得死。于是苦着脸,他低头就是一阵狂写,写完了还小心翼翼地给旁边的县尉。
昀哥儿看了一遍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