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惠道了谢,命沅湘拿去挂在书案侧的墙上。
钱荔娘笑道:“你喜欢便最好了。还有这一个,”她转身拿了另外一幅画,却是宣惠见到过的那幅大雁图。“我一向病着,直到前几日才临摹完,拖了这么久也不知薛公子怪不怪。我去外院不方便,公主代我还给他吧……”
宣惠接了那画在手,看着钱荔娘有些凄然的神色,不由问道:“姐姐这样回家去,家里人可说了有什么安排?”
钱荔娘轻轻一笑,说道:“我如此忤逆,父亲应当会先责罚我一顿吧。不过这都无关紧要,拼着一顿打骂,只要不叫我做妾,怎么样都好。”
宣惠默然,她拉了钱荔娘的手,认真地说道:“既然姐姐执意要走,我也不便相留。只是姐姐记得,但凡有什么为难事,只管抬了我跟嫂嫂出来说话。若有需要相帮之处,只管差人来告诉我。”
钱荔娘回握了宣惠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四月初,钱家来接钱荔娘回去的仆妇便到了。辞别之时,杨云舒与宣惠都赠了她许多物事,一句一句的叮嘱也叫钱家人看到自家小姐并非是在王府住不下去了才要走。
宣惠一直送到仪门方才回了内院。钱荔娘出大门,提起裙摆正要上马车,身后有人问道:“钱小姐这是要出门?”
听到这个声音,钱荔娘心中欢喜,到底老天待自己不薄,还有机会跟他话别。
她转过身,笑着看向薛元翰,说道:“正是。家母派了仆妇来接,我这就回扬州去了。听闻薛公子这几日都在考场应考,看样子当是考得不错吧?”
薛元翰听得“回扬州”三字,不由愣住了。仔细看过去,他才发现数月未见,钱荔娘竟然这样瘦了。
“你,你要回扬州去?”
钱荔娘一直粲然地笑着,口中答道:“嗯,我离家也快一年了,十分想念家中亲人,总该回去看看。”
“那你何时回来?”
钱荔娘终于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她勉强应道:“大约不会回来了吧,日后兴许会来王府做客……多蒙薛公子关照,大雁图我已给了公主,拜托她转交给你。薛公子多多保重……荔娘走了。”
“你……”薛元翰想说些什么,可张开了口也不知该说什么。
钱荔娘转身上了马车,撩开帘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笑了笑,便放下帘子,吩咐下人:“走吧。”
薛元翰站在王府门前的大街上,愣愣地看着那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钱荔娘坐在车里,回头看着街上那个颀长的身影,终于无声地痛哭起来。
薛元翰急匆匆地去了致爽斋,劈头就问宣惠:“钱小姐怎么就这么走了?你为何也不留她?”
宣惠放下手中的针线,给他倒了杯茶,这才说道:“那你待要叫她如何?留在王府被你闹得声名扫地,还在这里耗着,是能等来什么吗?”
薛元翰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宣惠暗自叹了口气,心中怜惜钱荔娘痴心错付。她说道:“如今科考也考完了,表哥正好想想你到底要如何……”
“我没什么好想的,等考中了,得个官职,辅佐王爷做事便是了。”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且问你,若你对钱姐姐一丝情意也无,为何会对她照顾有加?为何还会知她病了,投其所好送画过去给她解闷?表哥,你不是那种对谁都关心三分的人。这些事,你且好好想想。有时并非你不是,只是你不知。而二姐你们俩,没缘分……”
“你别说了!”薛元翰此时心乱如麻,哐当一声放下茶盅,“这些事我自会去想,不劳妹妹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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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吵闹
出了致爽斋的院门,被凉风吹了吹,薛元翰才冷静了些。
他也知道宣惠是一番好意,不希望看自己困顿其中。可此事他却不愿意去深究,也不敢细想,仿佛自己一开始想与钱荔娘的种种,就是对和靖的亵渎。
他转身出了王府,脚下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戏班。里面吵吵嚷嚷的,却不是平日里优伶们练功的声音。
刚绕过影壁,薛元翰就看到院内一群恶狠狠的小厮在从屋里往外搬着东西,院子里各种家什器皿箱笼柜子摆了一地,似是有人要搬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