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董跟她一样爱笑。
但是笑容却不太一样，玖董笑起来的时候，五官鲜活，眉眼跳跃，但是眼底却像在哭。
为了这个笑容，华曼青每一天都会在玖董办公桌前放上一束玫瑰花，最中间的那颗，歪了脖子。
这是多此一举的举动，玖董并不允许她随意进出她的办公室，但是这一束花，玖董没说话，她也没解释。
这一放，就放了好久好久。
她的记忆不好，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年玖董的秘书，就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那么多年，看起来却从来不老一样。
玖董和柳莫敬结婚这件事，曾经刺激的她晚上回家一个人吃掉了七斤小龙虾，加麻加辣，吃的涕泪横流。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情会不太好。
她就觉得那个新闻出来之后，玖董笑的特别酣畅淋漓，眼底却湿漉漉的。
所以第二天，她没有给玖董换花，她窝在办公室里玩了一整天的蜘蛛纸牌，然后玖董走过，面无表情的砸掉了她的显示器。
玖董结了婚心情并不好。
华曼青看着冒出火花的显示器，突然就笑了起来，虽然她的记忆不太好，也不太正常，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笑。
结了婚的玖董，除了和柳莫敬打了一场破坏力巨大的架之后，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仍然喜欢在办公室发呆，关起门来的时候，不管华曼青在外面敲多久的门都不会开。
华曼青也仍然会看到玖董在阴影里抽烟，她的烟很奇怪，抽的时候会有人的尖叫声，华曼青听到过几次，然后就捂着耳朵不敢再听。
捂着耳朵看玖董抽烟，阴影里忽明忽暗的样子，偶尔露出半边绝美的没有表情的脸。
华曼青喜欢这样的玖董，面无表情，似乎才是玖董最放松真实的样子。
***
她以为，她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会永恒的过下去了。
哪怕人间灾难频发，玖董带着她躲在了地下，设备齐全，存粮丰富，她甚至可以继续玩她的蜘蛛纸牌。
她做的饭玖董偶尔会吃，没什么评价，面无表情，但是会吃光一碗。
华曼青眯着眼睛笑。
玖董喜欢看华曼青笑，第一次笑的时候她觉得新奇，还要求她再笑一次。
很奇怪，让她再笑一次的记忆，华曼青记得很清楚。
记忆还真的是个磨人的鬼东西，华曼青缩在沙发里微笑。
玖董给她带来了玫瑰的种子，他们住的地下有一小方土地，上面有个假装自己是太阳的紫外线灯，常年亮着。
华曼青一边种玫瑰，一边哼歌，日子过的跟在橙衫风投里一样，惬意又快乐。
“你不记挂人界么？”玖董问她，把她带到这里之前，人界已经哀鸿遍野。
华曼青摇头，她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人，此刻却可以悠闲的在这里看着玫瑰种子一点点的发芽，抽枝，她觉得自己是个有故事的人，她身体里面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故事。
因为这个故事，她特别的有底气，莫名的觉得，人间的灾难也总是会过去的。
因为她眼前这个绝世美人，称人间为人界，就好像，这个世界除了人间还有其他的地方一样，画地为界。
直到有一天，她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变成了孕妇。
肚大如斗，长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最关键的，是个活人，她感受到了心跳。
这样的模样，让她清楚的记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叫华曼青，孤儿，死于1935年2月14日情人节，死之前，给了一个叫九头鸟的女人一枝歪脖子的玫瑰花。
九头鸟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看到自己的身体瘫软倒地毫无声息。
她在魂魄离开身体的那一刹那，还盯着九头鸟，心里感叹，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美的女人，只是面无表情的那么一眼，就让她惊心动魄，只是那一眼的记忆，就让她在那个活死人身体里，记了几十年。
有些事情，她明白了却又有些糊涂。
这个孕妇，她见过，孕妇身边这个皱着眉头的男人，她也很熟悉，身边站着的，都是那些会在玖董办公室莫名消失的人，他们，也叫人间为人界。
她有些害怕，叫了玖董的名字。
玖董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晃晃悠悠的站在了她的身边，把那个男人挤到了一边。
“这又不是你老婆，你贴这么紧做什么？”被他们称为鬼车的玖董挑了挑眉，笑嘻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