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儿一路小跑来到善坞,刚榻上木梯,门就开了,只见钟铭也端着个瓷钵从屋内出来,两人相视皆是一惊,沁儿笑道:“钟哥哥是诸葛先生的后人吗!怎知沁儿会来拜望?”钟铭看着木梯上的小人儿有些呆了,才一年的光景身体抽高一节,也长了些肉,白皙的小脸跑动后红扑扑的,眉脚挂着汗珠,俏皮的鼻头还带着一层白面,甚是可人,桃花瞳笑意盈盈,泛着秋水的潋滟,唇边梨涡隐现,像是要把人吸漩进去。
些微调整了一下浮动的心绪,钟铭笑道“岂敢岂敢,妹妹料事如神,怎知我也要去拜望先生?”两人对看一眼彼此的瓷钵,同声而落“月饼!”沁儿不好意思的低头,“喏,我这个还是雏月。”钟铭款步下来一瞧,竟是一团生面团,乐得眉目弯弯,却绷着不笑“只听闻雏鸭,雏鹅云云,今日开了眼界,知道何谓雏月!”沁儿扮了个鬼脸,踮着小脚瞄一眼钟铭的瓷钵,“哇!好漂亮的月翁呀!”钟铭笑出一口漂亮的白牙,“好伶俐的口齿!要不要尝尝月翁?”
说着递过来个月饼,沁儿狠咬了一口,咀嚼着含混不清的道,“好吃极了,钟哥哥你不做大夫,干脆在镇上开家甜食铺子好了,生意一准兴隆!”揽过沁儿的瓷钵,钟铭斜睨了沁儿一眼笑着“嘴这么甜,想学做月饼?哪里用这么辛苦,我以后每年都会给先生送去的。”
沁儿眨了眨眼,然后惟妙惟肖的学着颜翼的声音一本正经的道“汝当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钟铭忍不住大笑,“你这丫头,当心我在先生面前参你一本。”沁儿又学着颜翼的声音道“须紧记,君子从不背人言。”还捋了捋下巴,钟铭眼光里笑出宠溺“你呀!先去小厨房,教你就是了。”
酉时刚过,沁儿哼着小曲抱着瓷钵欢快的往回走,就见巷口闪出个石青色绣云纹锦衣的蒙面男子手执一柄长剑将她拦住,心头一惊,定睛细瞧,那人身量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黑纱之上,剑眉斜扫,一双凤目英气逼人,闪烁着一抹似有还无的戏谑笑意。
“慕擎!”沁儿上前一步,男子立即收回长剑,微恼的扯下面巾,“沁儿,咱们一年不见,这样都能认得出来?”“你没发现吗,这落梨镇上的孩子,只你一人生着一双凤目!”然后就嬉笑着抱着瓷钵飞快的跑开了,慕擎追上前去,“等等我,沁儿,我有要紧的事情跟你说。”
两人跑了好一截路才喘着气停下来,沁儿回头转身望着慕擎,水汪汪的桃花瞳亮晶晶的道“上次你临走前说,你家护院师傅说要多跑动身体才好。怎么样?我现在跑得是不是很快,身体也长得好些了?”慕擎看着脸色红扑扑的沁儿,“恩,你长高了,身体看着也好多了,”迟疑了一下,低头嗫喏道,“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沁儿笑眼弯弯,心里想着慕擎外出一年,回来到像是大姑娘害羞得紧,很是有趣,就问道“鲁南怎么样,路上有什么趣事吗?你说有要紧的事?”慕擎脸色渐显凝重“趣事倒谈不上了,我和爹爹去到鲁南经商,鲁地乃礼仪之邦,百姓性情耿直,崇尚勤俭,早先出过数位名人先贤,本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这些年,徭役和税赋日渐繁重,靠近鲁东的几个郡县,农林业原就发达,物产相对富庶些,其他县人丁本就不旺,征召之后大都只剩老弱妇孺,已是民不聊生,其中一个县多盐碱地,那县令竟还贪赃欺民,当地人食不果腹,卖儿卖女的大有人在。听说现下已有人在凰通山一带落草为寇了。现在接济都无济于事,到时候恐怕不是琉寇作乱,北疆漠边告急,而是我明武朝内部要揭竿起义了。”
沁儿听得一阵心惊,眉心微蹙“难道我们明武朝真的要衰败了不成,好在这里离京都很近,暂时不会受影响。可如果国家内部战事起,就再无宁日了。”眼光一转,一脸惆怅“也不知我外祖父现在在哪里,可安好?”
“沁儿放心,你外祖父这会儿正在颜月小竹和你爹爹喝茶呢,我刚才去拜会过了。我这次回来,大概很久不会出门了,曹先生的学馆满员了,中秋沐修后我就跟着颜先生读书求学。”沁儿舒了口气,“真的呀,那我们就是同窗了。好久不见外祖父,我这就回家去。慕擎,你也早些回府吧?”正欲转身,忽想起什么,忙从瓷钵里拿出个月饼,“我跟钟哥哥学做的,中秋佳节好!”慕擎看看手中的月饼,饼面上竟印着个笑脸,甚是可爱,望着疾步奔跑的沁儿,嘴角不由微微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