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信他
沈白舟想不起来自己是以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回到房间的。
他只知道回到房间有了一段时间，他还是没能因为陆折的那些话，从震憾里恢复过来。
他就像是被捧在半空中的浮云，即便是躺在床上，都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沈白舟躺在床里，面朝上，两只手叠交放在胸口处。
他的心跳快得仿佛要从他嗓子里蹦出来似的，而心尖烫得一颤一颤的。
虽然在陆折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他就放开陆折昏昏沉沉地走回了房间。
但是陆折说出那样的话的一瞬间，他其实能透过陆折的眼睛，看到那里面沉淀的认真和决心。
陆折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心甘情愿想要把自己给他。
这是比之过去，是过去的陆折从来不会对他说出的话。
亦或是说，过去的陆折从来不会对他有这种想法，仅仅止步于表面亲近。
沈白舟眸光闪动，他抬手用手背遮住眼睛，薄唇逐渐抿成一条直线。
他已经没法再欺骗自己，眼前的陆折与过去已经全然不一样。
至少面对他的时候，不再是过去那样对他说丢就丢。
现在的陆折，是他满心不安时，会留下来陪他，会转头就来找他的陆折。
也是会将他随时随地都带在身边，什么事都会考虑到他感受的陆折。
陆折对他的那份无底线的纵容是真实存在的，对他的喜欢也是真心实意的……
他的不安和挣扎，无非就是害怕重蹈覆辙。
他害怕他和陆折互诉了心意，互诉了喜欢之后，等他全心全意陷了进去，得来却是陆折的厌弃和不想要了。
比起没有拥有过，一旦拥有了却要被通通收回去，那种感觉就像是将他的心生生挖空。
那种感觉太痛了。
人一朝被蛇咬，十年都要怕井绳。
更何况，他过去来回经历了那么多次，痛了那么多次。
他身心早已残破不堪，所有的坚决和勇气都被摧残得只剩他敢留在陆折身边那么一点点了。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沈白舟呼吸刹那间滞住。
“白舟，你睡了吗？”陆折的声音隔着房间门传进来。
沈白舟放松的手指紧绷起来，慢慢地握成拳头，然后从眼睛上滑了下来。
紧接着，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哑地开口：“还没。”
“我进来了啊。”陆折声音落下，就推开门出现在沈白舟的视野下，“嗯？你还没洗漱吗？”
沈白舟撑起身，屈起一条腿，手垂在膝盖上，他眸光暗淡，隐忍着不易察觉的痛楚。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找我有事吗？”
陆折“啊”了声，然后勾起唇角：“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记起来还没和你道晚安，所以特地过来说一声。”
“白舟，晚安。”
那是由下而上的僵硬感，沈白舟脊背僵得微微发疼，望着陆折的黑眸像是有什么被摧毁的东西逐渐被搭建了起来。
他怎么都没想过，陆折来找他只是为了特地来和他道一声晚安。
那么细小的事情，却足以要了他的心。
沈白舟薄唇微动：“嗯，晚安。”
房间的门被再次关上，陆折道了晚安就直接离开了。
可沈白舟的目光迟迟没法从门口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白舟单手撑住自己的额头，捂住顺势插入发丝当中，然后一点点用力地抓紧。
他脸色苍白，眼底遍布痛色，唇瓣也没了血色，浑身都不经意颤抖起来。
喜欢二字怎么能与其他挫折相比。
这是即便再痛，再伤，也控制不住的情绪。
他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任何事任何言语都能将他的心要了去。
他发了疯都想要的人现在亲口告诉他——
他喜欢他。
要他怎么受得住不去接受。
对方不需要付诸任何行动就直接让他失了理智，恨不得二话不说就陷进去。
他的挣扎和不安都只不过是一场笑话，他要是能受得住，就不会在过去经历那么多遍。
沈白舟红了眼眶，眼底布满血丝，他只是太想要他喜欢的人了。
就一次……
再最后一次……
他就信他最后一次……
就像当初，他一次再一次地信了陆折那样……
-
陆折和沈白舟道了晚安之后，就径直回了房间直接趴在了床上。
他捞过床头的手机，刷了几下就没劲地丢开了，然后撑着下巴，甩着后脚跟在那出神。
陆折狠狠地卸了一口气，挫败感顿时涌上心头。
他都大着胆子那么和沈白舟说了，结果得来的竟然是沈白舟无声地离开。
刚刚他去找沈白舟道晚安，其实还藏了别的心思，就是想看看沈白舟是不是被他的话给吓到了。
但是见了沈白舟，沈白舟那个样子，好像并没有被他吓到。
陆折抽出手撩了下自己的衣领，他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沈白舟不可能还看不出他的决心。
可偏偏沈白舟竟然不想要他。
总不能是他……太没有魅力了吧。
想到这里，陆折瞪大了眼睛。
他坐起身，正准低头埋进自己的衣领里看看自己到底哪里没有魅力的时候，房间门响了。
陆折一愣，能敲他门的人就只有沈白舟一人。
陆折没再管自己哪里没魅力，跳下床就去开门：“白舟，你……”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陆折就被门口的沈白舟按进了怀里。
沈白舟把他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血里才肯罢休。
陆折愣怔了没几秒，慢慢缓过神，下意识就抬手去回搂住沈白舟。
触碰到沈白舟的后背时，他才感觉到沈白舟身上隐隐传来的不安。
陆折眨了眨眼睛，并没有一下子担忧起来，因为沈白舟的这份不安，好像和他之前情绪崩溃的不安有些不一样。
但是感觉久了，陆折又感受不出有哪里不一样。
陆折安抚了下沈白舟，轻声问道：“白舟，你怎么啦？”
“陆折……”陆折的话一出口，沈白舟就回应了他，他的嗓音哑到了极致，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依赖。
“嗯，我在。”陆折心下松了一口气，果然他的感觉是对的。
眼前的人并不是那种情绪崩溃的不安。
“你怎么了嘛？”陆折又问了一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还是……睡不着觉，想要我陪你？”
沈白舟额头蹭了下陆折柔软的短发，搂着陆折的手臂力道加重了一些。
他嘴唇微张，又慢慢闭上。
这样的动作来回几次，过了很久，他才说了一句话：“要你陪我。”
陆折不知道沈白舟怎么了，不过能安抚到沈白舟，他自然什么都顺着沈白舟。
陆折应道：“好，是去你房间……还是直接来我房里？”
沈白舟沉默了一瞬：“你决定。”
之前陆折都是去沈白舟的房间里陪他，还从来没让沈白舟来过他的房间睡觉。
去沈白舟房间陪他，和把人带回自己房间睡觉，感觉上还是有点差异的。
总觉得后者多了点小刺激。
陆折心里有些痒痒：“那就待在我房间睡觉吧。”
沈白舟跟着陆折进了房间，任由着陆折把他安排在床上。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陆折身上移开过。
两个人面对面躺下后，对上沈白舟的黑眸，陆折后知后觉沈白舟好像一直盯着他，像是生怕他从他消失不见似的。
陆折禁不住疑惑，勾起温和的笑：“怎么这么看我？”
沈白舟眼睛不眨，只有睫羽颤了颤，他缓缓地道：“明天我睁开眼，你还会和今天一样对我笑么？”
陆折没有急着回应。
他观察着沈白舟的神色，意识到眼前的人，又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