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对方梦到了什么,连在睡觉时都要皱着眉头,韩语乔披上外衫,蹲坐在塌前,侧耳细听,只道楚予的十句话有九句离不开她的种种。
就算言者无心,但听着有心。过去的事情被当事人听到耳中,心中岂能没有波澜。
殊不知,日后的每一天,楚予都准时到韩语乔的房中报道。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是夫妻俩恩爱无两。只有他们明白,这种日子只是彼此依靠着取暖。
尽管如此,楚予还是尽心尽责地照顾着韩语乔和腹中的孩子。衣食住行,简直无微不至。
这发生的一切韩语乔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天气显然冷了下来,韩语乔的肚子越发大了,身子变得异常笨重。近些时日,更是寝食难安,即便楚予照料的无微不至,可每到夜间,她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连续数日,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孕期长得几斤肉,迅速地消减下去,这可让身边的人着急了。
韩语乔不喜身边人来人往,更不想看到大家如临大敌般的小心谨慎,甚是不自在,遂求了楚予,让她搬到后花园居住,安安静静待产。
头顶的苍穹深邃不可测,亦如人的命运。韩语乔不知道自己在廊下立了多久,哭了多久,许是哭累了,便再无泪可流。
待楚予寻到她时,人还深陷梦境不可自拔。韩语乔明明知道只是在做梦,却不愿意醒来。因为她看到了以前独居的院落,那棵高大繁茂的玉兰树,现在天气已然转冷,但花开满树,芳香无孔不入。
更重要的是看到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身影。风卷残云的战场上,她看不到脚下的血流成河,也看不到浮尸千里,满眼满心都是赵顯。
他的发髻微乱,两道剑眉下双目如幽深寒潭,身上仍是未解的铠甲,手中利剑斜斜地插在脚下的土地中,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迎面而来。
或是她太长时间没有见到赵顯的模样,眼前这个满身彪悍之气的男子,是那个有门不入,偏偏爱深夜翻墙撬窗的王爷,金冠锦衣的赵顯从来都是笑嘻嘻的,一副风流不羁的样子,韩语乔何曾见过他这般神态。
何为家国,何为天下,韩语乔活两世仍旧活不明白。她知道无论赵顯是笑着还是冷着脸,那些她想到的和想不到的事情,他都会暗中备下,这个男人对其他人心硬,唯有对她存有柔情。
可就是这样一个爱她入骨的人却舍得撇下她和未出世的孩子,韩语乔心里的委屈在看到赵顯的一刹那倾覆而出,终于哽咽出声:“赵顯!”
可是赵顯不再像以前那样立马飞扑过来,将她揽入怀中。人近在眼前,但就那么站着,满面冰霜,身形一动不动,那眼神似在看她,又仿佛越过她在看远处的其他人。
许久,只见赵顯摇摇头,随后利落地拔出宝剑,转身上马,扬长而去。韩语乔瞪大了眼睛,眼泪唰的就流出来了,他竟真的走了,从现实生活中走了,从梦里走开,至此从她的生命里完全消失。
连在梦里都不曾有一句话,韩语乔只觉撕心裂肺的痛从心里呼啸而出,这种痛根本不给人思考的余地,飞快地蔓延至全身,好似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想要拼命脱离她的身体一般。
房外,楚予心绪不宁地在走来走去,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听着里面痛彻心扉的呼声,他只恨自己不能替她受苦。
丫鬟端出盆盆血水,楚予上前拉过一人,“夫人怎么样了?”
小丫鬟本就未经过这样的事情,亦被里面的场景吓得手足无措,突然被发问,慌慌张张跪下来磕头道:“大人,产婆说夫人不大好……”
不大好?是怎样个不好法?
听了丫鬟的话,楚予整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管不顾地冲进产房,被闻声出来的楚笑微出手拦在门口。
“哥,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让开!”楚予厉声道,伸手想要拉开妹妹。
楚笑微丝毫不让步,死死挡住门口:“不行,别的都可以退让,唯有这个不行……”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僵持不下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楚予一怔,随即心中涌现出无尽的喜悦。
楚笑微赶紧回到里间帮忙,不多时,产婆前来报喜,说:“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喜得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