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目送他的马车远去消失在茫茫水天之中才转身回府。
路过书房的时候见云滃和韩叔正站在廊下交谈什么,没有多想也便回房去休息。
昏昏然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暴雨终于倾尽,只留残留零星的雨滴偶尔低落。
家院里的水洼斑驳如同泥沼,几个下人正在清理积水,经过大厅的时候远远望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走进,文宣终于回来了。而与此同时还有韩叔惊慌失措的脸扑过来。
文宣还未站稳,韩叔“噗通”一声便跪在院落里的积水里,苍老的脸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声音都在颤抖:“王爷,郡主,云滃老先生他……”
心里暗暗觉得不妙,文宣焦急的问道:“老先生怎么了?”
韩叔年龄已经很大了,人生的悲欢离合早已经见的多了,可是眼下却依旧是难掩悲痛,指着身后说道:“下午先生还好好的和老奴一起探讨医理,可是刚才在去他房里想问他一些事情的时候却发现老先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没了气息了!”
暴雨已经停歇,可是头脑之中却是感觉惊雷过处,我和文宣对望片刻,两人眼中的失望和惊异不用多说。
这么久了满以为云滃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可是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文宣脸上的肌肉几抽了几下,大步朝云滃的房间疾走而去,一行人大气都不敢出,赶紧也跟了过去。
临近云滃的房间,除了我和韩叔其他的人全部都被关在了门外。
云滃的房间是收拾出来的一件客房,可是云滃在这里住了月余仿佛也被沾染了淡淡的草药香。
云滃衣衫整齐的躺在床榻之上,满头的白发梳理的不见一丝凌乱,嘴角都还含着一抹微笑,走的很是平静。
书案上整齐的放着数本书,翻开一看全是这一月以来云滃的手稿。在这里呆的也是久了,大都的文字已经了然,一路看下去讲的都是一些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这应该是云滃这一月以来的心血了,原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下午我还看见他和韩叔在聊天,有说有笑,我还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可是没想到原来都是假象。”
文宣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坐在榻前手覆上云翁的手,这时我才发现云翁双手自然交握在腹上,右手稍蜷似是握了什么东西。
文宣轻柔的掰开里面是一张浸泡着墨迹的宣纸,展开来看了才缓缓说道:“老先生去意已决,我们谁都改变不了,但是先生无私,一生心血都在案上的那些书里了!”
韩叔叹气说道:“老先生医术高超,老朽望其项背,他这一走是苍生不幸啊!”
文宣凝眉说道:“韩叔这些书就交给你了,你潜心研究,希望有一天你能像他一样。”
韩叔本就是医者,能得到神医的遗著自是欢喜,立马跪在地上磕头说道:“老朽一定不负王爷和云翁老先生所托!”
文宣抬手虚扶一把韩叔,将手中的宣纸折叠好说道:“先生的后事不必大张旗鼓,买一口棺材送上云山吧!”
“这是云翁自己的意思吗?”文宣向来不是克扣之人,如若真要这么做除非是云滃他自己的意思了!
文宣将手中的纸递给我说道:“你看看吧!”
微微泛黄的宣纸上墨香让人沉醉,云滃的笔迹整洁流畅正如他秀雅的风骨:吾之生死,汝勿挂怀。医者之心本救人于病苦,今却是害人无数。心下愧疚夜不能寐,唯有此性命相托。平生医学所成,已成书籍,流于后世,造福万民。薄棺一副,葬于山涧,吾未有亲人在世,望王爷成全。
看着床榻上云滃牙色长衫,须发苍然神情却是安详,如同得道的仙人一般。
转首对文宣说道:“先生气节高山仰止,这尘世藏污纳垢不适合先生,也只有云山的山水土壤才是先生最好的归宿。”
文宣点点头说道:“当下正值夏天,遗体不能长留,我会通知晚茜让她送先生上云山。”说完一一吩咐韩叔去购置棺木,香火。
我拿了一块干净的素锦盖好云滃的遗体跟着文宣回了书房。
夜幕降临,暮色四合。
盛夏天里因为暴雨的原因这个夜晚显得特别的清凉。清新的晚风活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习习而过,连枝灯架上的烛火也跟着摇摇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