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密密的树林里投下,罩在蛮子黝黑的脸上,反出一片油光,蛮子一副极不情愿,但是又无可奈何的说道:“真啰嗦,到底还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办完了早点走!”
文宣望了我一眼说道:“我们有两个朋友,一路上为了保护我们,被杀手杀害了,他们的遗体还在路上。这里狼群多,希望将军能派一队人过去,将他们的遗体找回来,我们想要好好安葬。”
蛮子点点头,下颌上浓密的胡须也跟着一颤:“北番最重兄弟情义,不会轻易丢下自己的人,你还想着你死去的朋友,这一点蛮子倒是很佩服,这个忙我们帮了!”
“唐俊的遗体是马龙藏起来的,马龙和我陪你们一起去。还请将军护送月儿他们回王庭!”
“好说!”蛮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平和的点了点头。
蛮子将带来的几十个人分成了两队,一队人带着我和巧玲他们先回王庭,毕竟孩子还小,他急需要母乳喂养,巧玲也是年幼,韩叔年老早就已经累的快要昏死过去。文宣和马龙则带着另外的一队人原路返回寻找晚茜和唐俊的遗体。
一路之上所有人都是沉默不语,有几次蛮子看到我在马背上默默的垂泪,想要说什么,犹豫一下也没说出来。也许是因为人多,也许是因为刚才狼群已经吃了亏,一直到下乌珠山都再也没有狼群来骚扰。
地势渐渐开阔,无尽的密林被茫茫的草原代替,赋都之内大雪纷飞,北番却是却是天朗气清的初秋,无边的草原上黄绿相间如同一条缤纷的毛毯。熬过雪灾的北番一年后已经恢复生机,羊群如同散落的棉花点缀在草原之上,北番人嘹亮的号子随着风远远传来。这样的景象在我的眼里却是一片萧杀。
风在耳边呜咽,苍白的太阳在头顶上升起又降落,中间孩子醒过两次,蛮子就近在附近的牧民家里找了马奶来喂给孩子,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一行人赶到了王庭,而文宣他们也在随后不久追上了我们。
唐俊和晚茜的遗体被找回来,怕我们伤心文宣不准我查看遗体,我只看到晚茜的身上盖着文宣的长衫,本来是蓝色的长衫被鲜血浸染成了墨黑色,露在外面的一只手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只感觉到那一刀一刀像是割在自己身上一样,重重远山赋都的方向绵延了一条长长的血海之路,恨!痛彻心扉的恨,恨的我浑身发抖,就连怀里的孩子都像是感应到了悲伤和恨大哭起来。
文宣的脸色更是难看,如同阴沉的天酝着一场暴风雪,没有一滴泪,可是他手中的若水剑握在手里,剑柄细密的雕花深深的烙在手上,拳心里的伤口重新崩裂开来,嫣红的血顺着若水剑淋淋滴滴撒了一路。
这一年里北番也发生了很多事,老汗王去世,阿努汗顺理成章的继承了汗位,而景怡成为王后。在得到我们逃亡的消息的时候她就不顾即将临盆的身子一直等在帐外。
北番风沙大,可是景怡却是肤白貌美,双颊透着红润,气色比在大都的时候还好。见她的时候鹅黄的长袍外罩着大红的斗篷,头上戴着昭君套,领边的白色风毛在草原的风里习习而动,衬的她一张脸如同姣姣的明月一般。可见这一年里阿努汗对她的宠爱,渐渐的治愈了她的情伤。
而我们一身血污,满身是伤,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鬼一般,当我们出现在景怡面前的时候景怡先是一惊,旋即红了眼,将头转向了一侧。
阿努汗的一只袖子空荡荡的飘着着,只能用一只手抚着景怡的肩膀想要说安慰的话,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景怡细柔的双肩微微颤抖,半晌才转过头来说道:“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子?文惠哥哥真的会痛下杀手追杀你们?”
文宣疲惫的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两幅担架只是摇摇头,手中沾满血污的若水剑似是千钧重,一头扎进了草丛。
我轻轻的摇晃着怀里的孩子,小声说道:“景怡麻烦你找一位乳母,好好的喂喂这孩子,他的父母……”喉咙里一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景怡点点头,伸手将孩子抱了过去,也许这一路的疲惫,也许是这一路的惊吓还有心里说不尽的悲伤,孩子被景怡报过去的那一下,我却是再也支撑不住,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浑浑噩噩仿佛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大梦,一时之间我竟然想不起自己是谁,只觉的自己的双腿上像是绑着沙袋一样酸痛的无法挪动一下。而心口里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重的让我猛的一阵剧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