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娘的这一番心思,海棠懂,她心里欢快,点头也跟捣蒜似的,一个劲儿顺着她娘。
闲话叙过之后,海棠便细细询问起村里的近况。
张二娘叹一口气,接着道:“村里也有人得了病,如今那小屋里头的李老太已经去了,便是杜鹃的男人,那样的汉子,也跟着走了,还有几个得病的孩子,今日我还听你二爷爷说了,看样子也熬不住多久了哎!老天爷绝了咱的收成,这是要把咱渴死病死啊”
大山递了水碗过来,张二娘接过喝了一口,继续说道:“现在水塘里的水也见了底,大伙也不敢打水喝了,这四处都听说有人染病了,谁还敢吃这水呢。咱们这蓄水池子里,连吃带用了这几日,也浅了许多,以后还不知如何是好啊”
海棠跟着长叹一口气。
突然,张二娘像记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海棠的手,急切道:
“孩子,回来了就别走了,爹娘把你藏在家里,咱们家现在也没人来了,你不出去,没人知道的”
海棠抿了抿嘴角,把另一只手覆在她娘的手上,轻轻点头,说道:“嗯,我不走了,以后咱们一家人,都不分开。”
张二娘长舒一口气,眼角隐隐又泛起了水光。
母女俩终于叙完旧,一旁桩子这才怯怯的喊了一声:“姐。”
海棠高声答应了,笑着侧头看他。
桩子瓮声瓮气的道:“姐,我们以后去哪里都要在一起,我再不想把你往外赶了”
一句话又勾起了伤心事,海棠长叹一番,笑中带泪,说道:“傻弟弟,姐姐以后也不跑了,不跑了”
夜色已深,海棠绷着劲儿走了一个白天,此刻松懈下来后便觉得无比疲乏,眼皮子打着颤儿,随时都恨不得倒下去。
张二娘为她准备了热水,端到浴房,催促她洗漱之后再睡去。
海棠先还心疼这水烧作洗澡水太过浪费,可等到泡进暖和和的热水,那股子舒爽劲儿直冲头顶,这才觉着,这水烧的值,她老娘实在是太贴心了。
鼻端萦绕着阔别已久的金银花香味儿,周身雾气缭绕,再次回到正常人的日子,海棠感慨万千。
这段日子以来,如同坐过山车,起起伏伏,患得患失,现在总算又熬过来了,以后该怎样,等到以后再说吧,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珍惜眼下。
彻底清洗干净后,她好似再次重生了一遍,再次还原成了以前那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自己。
在月夜下擦干头发,坐着乘凉,张二娘已经就着她的洗澡水把一家人的衣裳都清洗过了,此刻也忙着把衣裳晾晒在四合院里。
夜空,一轮圆月高挂,清清冷冷。
母女两个在这小院里,各自忙着各自的,偶尔相视一笑,岁月好似定格在了此刻,一切安好
一晚过去,当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时,海棠睁开了眼睛。
脸颊底下,鼻端处,皂角香味清新好闻,那是她枕巾的味儿,屋中静谧,洋溢着丝丝干花儿的气息,那是临睡前张二娘帮着她泡上的。
以前野地里有鲜花时,她喜欢摘鲜花放在家里,蝗灾之后,到处空落落一片,她便在房里泡上了干花儿,没想到她娘居然这样贴心,连她这小女儿家的小习惯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心里再次甜滋滋的,海棠把脸埋在枕头上,连着翻滚了好几下,还是舍不得起来,这样的好日子,如同做梦一般,真是舍不得醒过来。
纠结过后,再次强打精神,强迫自己起身站桩。
一晃十多天过去,自从离开家,她就再没有站过了,但她却从未想过真把这好习惯给断了。这站桩是修身养性的好把式,也是她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根本。不管再怎么懒,她都不会把爷爷留给她唯一的东西给丢掉。
日头慢慢升上来,村里依旧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声响。
海棠来后院吃了饭,陪着张二娘闲坐,逗早起的阿福玩儿。
见了海棠,阿福高兴的大叫,趴到她身上把她抱得紧紧的,都不肯撒手。
屋子里大山和桩子也吃过了饭,此刻二人正把地窖上空的水缸挪开,准备把屋子里一些惹眼的家当再往里头搬些进去。
昨日一屋人闲话的很晚,为了以防万一,海棠还是建议把家里的地契,现成银子,银票这些东西都收进地窖。
包括家里的棉被,棉袄子,被褥子也要收起来。这些东西虽然不是粮食,可也是值不少银子的,如果放在眼跟前,平常没啥事,这慌乱年月,保不准就被人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