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她家更惨的是李癞子媳妇儿,她家房子紧挨着那天杀的倒霉汉子,是第二个着火的,为了背她那哭天喊地的婆婆出来,硬是折腾了半宿。
如今好了,老婆婆是背出来了,房子里的家当被烧的精光,半分不剩,一点都没抢出来。
李癞子媳妇儿麻木着神情,对着弟妹两口子说道:“我啥都没了,你们哥还蹲在牢房里,我也没啥指望了,娃娃你们要,便要去,不要,我就带回娘家去了”
大牛夫妇对看一眼,皆沉默下去,被救的老太太慌了神,“哎,大媳,你作什么,你要拿脚另嫁也不能带着我的孙子走啊?”
“我留下来谁还能给口吃的我?”李癞子媳妇回了神,咄咄逼人质问老太。
“那你你也不能带着我孙子走,那是老大的根,不能断了香火”老太把头转到一边,语气依旧强硬。
“二叔,弟妹,你们两个养的活我这三个大小子不?爹娘以后也得靠着你们了”
李癞子媳妇转过头来,语气生硬,质问大牛夫妇,好似把憋了一晚上的怒火都要发泄出去般。
“这这爹娘跟着我们,也只能喝口稀的,哪里还能养活这多人”大牛媳妇吞吞吐吐含糊说道。
一旁的大牛痛苦的蹲下身子,拿手揪着头发,恨不得把满头毛发揪光才好。
李癞子媳妇冷笑两声,再不看任何人,牵着几个小的,一摇一晃,朝着村东头走去。
老太太急了,哭嚎道:“你作死你就去,不能害我的孙子哟”
李癞子媳妇连个盹都没打,自顾自走了,徒留下老太太哀嚎。
一上午工夫过去,满村的人走了一半儿,空气里溢满伤悲的气氛
海棠家虽然幸免于难,可水池里剩下的水,也不够一家人吃十天半个月的,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自家人也要随大流,要逃难去?
海棠急的前后屋子转悠,却没有一点儿办法。
昨日晚上她一不小心露了头,幸好大家忙着抢救屋子,也没人有多少精力说要抓她,而今村里最爱挑事的几户人家已经走了,剩下的人也病的病,死的死,连大火都烧过了,农人们最后的那一丝希望已经彻底被掐灭,现在再没谁有心思和力气来批斗海棠,她也算因祸得福。
辰时,海棠奶奶来了,带着一个陶缸。
张二娘对老太太意见很大,堵在门口问道:“您上我家来做什么?”
老太太脸色灰败,半晌才吞吐道:“大媳,昨日里火大,家里的水都用光了,你就做做好事,给点水做饭吧,不然这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了”
张二娘气的咬牙,厉声道:“呵,现在记起我来了,昨日里我挨着骂,被人堵在家门口要死要活的时候,您哪去了?”
大山闻见声响,上前来。
迟疑片刻后,不声不响接了他娘手里的陶缸,往后院去了。
张二娘跟在大山身后,高声喝道:“当家的,你这是作什么?家里就那么些水了,你给了老的,这一屋子小的还活不活了?”
大山顿了顿身子,红着眼睛转头,冲着张二娘沉声道:“我也不能看着老娘渴死”
“你”张二娘被堵得一句话都没法说出来。
以往大山沉默寡言,以往他也事事都听她的,可绕了一圈到现在,这男人还是这般,把他老娘如此挂在心里。
想到一些不堪的往事,张二娘心里的心酸委屈,再也忍耐不住,一股脑儿涌了出来。当下就挡在门口道:“好,你说说,你到底要给到什么时候去,家里就这点水,你给了这顿,下顿是不是还要给,你是不是不让我们娘几个活了?跟着你没落着好,成日被人欺负,如今连你也欺负上我了,啊”
大山舀满水,站在门口,脸憋红的跟个虾子一般,受了张二娘一顿数落,他也没发脾气。
两人不依不饶,僵持了一会儿。
大山终于妥协,轻声道:“水也没剩下多少了,就把这一缸水给娘,剩下的都是咱的”屋子里海棠带着桩子和阿福都出来了,海棠也替张二娘窝火,可她更知道,以大山以往孝顺的性子,眼睁睁看着老娘受罪,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因为老太太这些日子做事太狠,一点都不相帮,张二娘也不会对她这般绝情。
想到这里,海棠便开口劝道:“娘,您就随了爹吧,日子已经不好过了,这一缸水也吃不了几天。您要再和爹怄气,阿福又该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