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此刻得了柱子的恩惠,那男孩完全没了刚刚的敌意,说出的话竟然难得好听起来,“叔叔,你为啥送吃的给我们?别的人不跟我们抢东西已是好的了,想不到还有你这么好的好人!”
男孩儿接了包子,一阵猛吃,抽着空当问柱子话。
柱子摸了摸下颌处的胡须,自嘲笑笑,想不到短短一个月时日,他竟然被这十来岁孩子称叔叔了。
柱子无奈摇头,笑道:“叔叔可不是什么好人,拿两个包子换今晚落脚的地方,可愿意?”
男孩狐疑上下打量柱子一通,摇着头道:“好是好,可我家破破烂烂,这样破旧没人住的屋子,这里多得是,叔叔为啥一定要跟我们挤呢?”
这孩子虽小,却机灵聪明,不为一点小恩惠蒙眼。
柱子心下意外,也不瞒他,一五一十坦白道:“叔叔村里人都不见了,我找了许久,不曾见人,现在再不想一个人住了,就想跟着有人的地方睡一睡,怎的,你不喜欢?”
男孩了然,三两口吞咽下手里的包子,慌忙在身上擦了一把后,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们怎么会嫌弃你,只要你愿意,住多久都行,”男孩说着话,四处张望一番,颇难为情小声道:“就是这里太破了”
柱子抿嘴,又笑了笑,再不多说话了。
罐子里的粥已经热好,男孩热情邀请柱子一起分食,柱子没有拒绝,自海岸边过来,他时常一天没有喝的,此刻也早就干渴不已。
吃罢,熄灭火堆,两人依靠在草垛子里闲话。
这点工夫,柱子已经把这兄弟二人的来历摸得清清楚楚。
这两兄弟跟随爹娘逃命进城,如今爹娘已死,他们每日就靠着领取救济粥水勉强度日,免不了时时受欺负,现在那弟弟又得了病,这男孩本是心焦不已,此刻得了柱子点滴之恩,竟一五一十把两人的处境,这北区所见所遇都一一倒出来给柱子听,好似他真成了自个叔叔一般。
絮絮叨叨说了一通,男孩总算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的跟小猪一样,打起小呼噜来。
柱子叼一根枯草,双手叠交,枕在脑后,望着黑黝黝的屋顶出神,屋外凉风阵阵,有了这一处破败茅屋的抵挡,有了这一堆干枯茅草的防御,屋子里渐渐升起一丝暖意,柱子也渐渐迷糊起来,眼一阖,睡了过去。
转眼又是三五日工夫过去,海棠重回难民营,白日忙碌,晚间回到后卫司处睡觉休息。
而她的好姐妹杜鹃,在治好病之后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元青家婶子遇到海棠,还跟她抱怨过一回,直说这姑娘恢复的不好,且身子单薄,这般跑出去,恐怕不妥当。
元青也叫了几人出去寻找,四下找了一通,并没有捞着她一根头发丝,且他又日日紧张忙碌,这样三五日工夫,也就把她丢在脑后了。
除开这一桩与海棠紧密些的,其他事情她倒是没有太大关注。而最近战事稍缓,后卫司没啥险情,她倒是乐得自在悠闲,而难民营处倒有个不大不小的事儿不得不提。
难民营里元青一家因为防治瘟疫有功,受到城主召见,赏赐了不少东西。一夜之间,好似换了天地,许家妙手世家的名头响彻街头巷尾,人人皆交谈阔论,夸赞这许家的衷心耿直,夸赞许家世代妙手医术,这股子风气也吹进了难民营。
几日工夫,似乎人人都学会了溜须拍马,见了元青总要歌功颂德一般,次次都把他闹成个大红脸。
海棠也因此得了实惠,现成的赏赐没得到,倒是得了个自由身,这也是早在元青告诉她城主对有功之人要论功行赏时,海棠主动要求的。
钱财她缺,可钱财总有花完的时候,如果能够得到自由身,不再受那一纸调令的管制,海棠也能早日脱身,跟一家人团聚。
至于钱财,有手有脚,又有本事,只要世道太平,好日子总能再挣出来。
武大和刘婶子喜得不得了,知道她能得到这般厚待,那已是城主格外开恩了,只是如今难民营和后卫司还缺着人手,且武大和元青都知她是个能耐的,怎会放她离开,苦口婆心挽留她一番后,海棠也只能勉为其难,留下继续帮忙,只是说了,这忙最多再多帮一个月,她便要离开这处,回自己家去。
这一日黄昏,早早料理完难民营的事,元青又送了海棠回去。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小半丈的距离,不远不近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