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_作者:斜阳边鹤(191)

2024-11-30

  不经意的二三语,总能令神宗拨云见月、柳暗花明。

  这样一个人,无疑是化外奇才,可遇不可求。

  这才是谢昭深受神宗倚重的根本。

  “依卿所言,朕当如何调处朝野局势,才能令民心重新依顺?”

  老人至今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执政有失,肯抛出问题,已经是他作为上位者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谢昭却不答反问。

  “陛下以为汉武帝、唐太宗如何?”

  “当得上‘文韬武略,光炳千秋’八个字。”

  神宗一双三角眼精光聚敛,秦皇汉武,李唐赵宋,可都是他时常自比的千古一帝。

  谢昭拢袖,素净指尖握起剪烛的金剪。

  “那陛下应知,武帝厉兵秣马一生,狠挫匈奴,扬大汉国威,开百世太平。

  可老来也曾下轮台罪己诏,忏悔即位以来,狂悖靡费,使天下愁苦。

  太宗创大唐盛世,万国来朝,当得上‘天可汗’。

  但在蝗灾面前,也只能罪己祈愿,宁可‘移灾朕身,以存万国’。

  陛下缘何不效仿先圣,以退为进?

  正己以正百僚,怀柔以平民怨,如此刮骨疗伤,才能不伤根本。”

  “大胆!”神宗果然震怒。

  那枚沉重的龙纹镇纸,终是砸到了谢昭肩上。

  帝王之威,有如雷霆。

  纵然他亲授了御史僭越的权力,可帝王颜面哪容得下此等挑衅?

  “你辜负了朕的信任。”他趁势扔下一叠线报。

  “谢昭,叫朕罪己,究竟是为公还是为私,你敢说吗?”

  谢昭垂首,折子所参,赫然就是他在休宁的作为。

  从关庙初遇,到收治赠药,再到假凤虚凰,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历历在册。

  也难怪神宗以为,叫他罪己,是为顾氏行方便。

  他轻轻笑了笑,尔后俯身请罪。

  “陛下明鉴,罪己之谏,臣意不在愍王云鹤。

  陛下拳拳爱子,为保储君,不惜放任党争以制衡朝中。

  但也因此埋下诸多祸端。

  如今雪患未平,顾总督仓促进京,又牵扯出江南仓廪失窃案。

  其中内情陛下清楚,一旦查实,民怨堆积,恐直指皇权。

  破解之法虽有,却不在一朝一夕。

  何况钦天监又报,江、河水患恐要再起,若不趁早平息此间事,接下来又该如何应对?”

  神宗眉峰紧锁,却没出言打断。

  “臣以为,陛下既为太子谋深远,不如再推他一把。

  这时罪己,以缓民怨,再令太子平患安民,如此功绩,想来无论朝野,再无人能撼动明孝储位。”

  虽言朝野,但君臣二人心照不宣,指的就是愍王的残存势力。

  一为昭郡王,一为顾家藏下的遗孤。

  见神宗神色松动,谢昭才缓缓将替嫁一事道来。

  “臣有顽疾,对男女之事素来无感。是以而立之年,茕茕孑立。”

  说起如此隐密,谢大人依旧一脸坦荡。

  “此次南下,本是奉命以婚事掣肘顾氏,一来顺藤摸瓜彻查云氏,二来也防老臣作乱纷争再起。”

  “只是不想,臣却对那遗孤起了强占之心。”

  谢昭借此恭谨交出北司印信。

  “臣既知此事瞒不过陛下,也曾挣扎数久,终是不敌一己私欲。所幸此次南下,臣不辱使命,替陛下寻到毒源,也算对陛下数年荣宠有个交代。”

  龙案后,神宗眯了眯眼。

  他对青年有多倚重,近些年就掺有多少忌惮。

  因为青年一如苦行僧侣,他看不到青年的欲望。

  无欲则刚。无欲,意味着青年没有弱点,牢不可破。

  神宗甚至认真考虑过,若太子压制不住这人,待他大限,便只能令青年一同陪葬。

  可这时青年却主动交出弱点。

  如此坦荡,承认那遗孤便是他所思所求。

  阴戾老人压低眉眼,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这般巧合,他根本不信。

  凛冽君威,谢昭如何感受不出?

  可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他在神宗身边数年,早已摸清这位脾性。

  君王最忌,便是被臣下猜透心思。

  多疑如神宗,此时定然在揣度,谢昭耽于情欲是假,借遗孤打消他猜忌是真。

  如此,便是将真相摆到他跟前,他也不会信了。

  这一出反激之法,既叫谢昭能名正言顺与顾悄在一起,又能令神宗放下猜忌,不相他是真要同顾悄在一起。

  真真假假中,反倒摘出他一颗真心。

  谢顾有私这一参,不攻自破。神宗只会猜忌谢家或许另有图谋,却不会轻易将他与顾家列作同党。

  将顾悄边缘为一个筹码,反倒是保全他最有效的办法。

  “此次南直之行,是臣有负圣恩。”

  面对神宗忌惮,他不疾不徐,亦有应对。

  “十年前,陛下曾问过臣一个问题。”

  神宗稍一思索,便知所指。

  那时太子尚未毒发,他杀戮半生,正打算励精图治。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可当他读罢前朝沉浮,却只看到一条绝路。

  他放下书卷,与前来述职的新晋御史闲谈。

  “自秦以来,王朝国祚,大抵百年而衰,鼎盛如汉唐,不过绵延两百余年。有宋一朝,屈辱议和,偏安江南,也才苟延三百二十年,短如秦、隋,更是迅如流星,稍纵即逝。

  朕观各朝,亡国皆因君王残暴、吏治黑暗,民失其地、赋税繁重。

  可既然我知,秦皇汉武,太宗高祖又如何不知?

  可并无哪位圣君能得解法。

  如此想来,我大宁建朝七十八载,即便我励精图治,亦不知能传几代又多少年?”

  这个问题,问到历史学博士头上,也算是术业有专攻了。

  当年谢昭不能答,现下他倒是可以试着答一答。

  于是,谢大人难得充了一回神棍。

  “今时今日,臣依然不能答陛下问,但臣愿倾尽全力,佐陛下再保大宁两百年江山稳固,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这个诱惑太大了。

  大到神宗愿意赌一把,也大到他无心细品其中的言语陷阱。

  大宁江山,可以是明孝的,也可以是……顾情的。

  听完这场高端忽悠局,顾劳斯顿觉自己弱爆了。

  他除了竖着拇指喊666,再找不出一个词形容此刻的心情。

  原来他还在忽悠小孩子念书的时候,这位大佬已经忽悠起老皇帝治国理政了……

  所以网传的什么谢大人卸了武职从文,不过是网传。

  真实的谢大人,依然手握重权,只是暂时从良,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转而搞民生促发展。

  这倒是与他,不谋而合。

  但他又有些同情他那假二伯。

  指不定老皇帝还在自得,谢昭再有神异,不还得想着法子博他信任讨生计。

  却不知谢大人,缅北诈骗集团遇着他,都要叫声祖爷爷。

  “你诈骗就诈骗,但专骗老年人,真不讲武德。”顾劳斯义正言辞批评。

  “悄悄说得对。”

  谢昭从善如流,“下次换个年轻的骗。”

  嗯,不骗别人,以后只骗你。

  顾劳斯不知谢大人主意已经打到了他头上,犹在沾沾自喜。

  “好可怜的老皇帝。”他顿时腰不酸腿不疼裙子不漏风了,站起来扯住谢大人的手,“所以监考是不存在的,你到福建究竟是干什么?”

  谢大人无奈坦白,“重组前朝末年闽中的远洋船队,到东南亚走私红薯。”

  顾劳斯:???大哥,你玩得果然比一般人要高级。

 

 

第120章 

  “史上红薯传入中国, 有史可载是在明万历年间。

  远洋商船将红薯从南美带到菲律宾,菲律宾视作国宝,严加保护, 不许外流。

  闽中海商陈氏看中其味美饱腹且高产, 这才偷偷引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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