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_作者:斜阳边鹤(217)

2024-11-30

  他不止笑,还抱臂扬言,“既有如此神效,不若本王也报个名。

  届时乡试叫柳巍增个座次,也判判本王卷子。”

  元指挥使面无表情上传下达,顾劳斯听完连夜重新选址。

  好在胡十三扶灵归来,这位家大业大,仗义出手,不仅送了房子,还送了全部身家……

  二人再见,江水已褪去不少。

  两岸淤泥堆积,河床上腐烂鱼骨、甲壳烂在泥里,发出刺鼻腥臭。

  胡十三仿佛闻不到一样。

  好似赵随风的死,将他为人的那部分也一起带走了。

  程先死得够惨,名声也臭不可闻。数年卧薪尝胆,一朝得偿所愿。

  可这喜悦与失去亲人的沉痛比起来,竟那样的不值一提。

  胡十三想,他大概懂了随风。

  敌人血可祭亡人魂,却医不了活人疮。

  已经溃烂的内里,始终是烂的,再也不会愈合。

  有些东西,终究不能等价替换。

  赵随风早在二十年前就不在了。

  活下来的只有恨,一朝仇了恨消,这红尘便再留不住他。

  胡十三甚至不知道,这些年的辛苦到底值不值得。

  “若是我不助他复仇,或许……”

  顾悄打断他,“你不助他,他也只会在这条路上走到黑。

  而且走的路更长,流的血更多。斯人已矣,胡十三,你也要学会放过自己。”

  “是吗?”胡十三虚握了一把江风。

  “这世间总有什么,叫人无论如何抓不住。

  可惜小人不若公子明悟,终极是……破不了这执。”

  都是红尘客,哪来清醒人?

  破不了执的,又何尝你一个。

  见劝不动,顾悄也不再劝,“不知胡兄接下来作什么打算?”

  胡十三收回手,深深一揖,“小人正是为此而来。”

  ”前尘事了,我一无牵挂,已决意在万佛寺出家。”

  他朝顾悄笑笑,平凡的脸上有些羞赧,“我自小就是个……没什么志向的人。

  随风在时,他便是我志所向。

  他不在,渺渺红尘,迷途无期,大约只有空门才是我去处。

  他在这里走的,我便在这里等他。

  这辈子残生对残魂,下辈子我还要做他哥哥。”

  说着,他取出掌家印信,递了上来。

  “顾二公子对我与随风,都有再造之恩。可惜小人无力再效犬马,唯有手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买卖,就赠与公子,还望您不要推辞。”

  顾悄:这一个两个的……

  感情他这里成了专业的无主遗产委托处?

  拗不过胡十三,顾劳斯苦逼兮兮接下摊子。

  但他高估了自己,也小瞧了胡十三。

  尤其当他的理财总顾问黄五远在徽州,培养的财务会计顾影停还在吸鼻涕,中馈大总管璎珞也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时候。

  空有一张会计从业资格证,顾劳斯对着数十个老管事、几大船账本子,慌得一匹。

  真上手,他才知道胡十三口中“一点上不得台面的买卖”,摊子到底拉得有多大!

  秦淮风月场只是个幌子,他涉猎甚广,沿江各处朝廷指定的木材倒运、铜铁开采,乃至盐商商号背后,他竟都有参股,很多还是实际控股人。

  假以时日,这小子必定是大宁版的犹太财阀啊。

  顾劳斯:……总觉得接手的,是一个了不得的烫手山芋。

  这里头,要说没他二哥的意思,他顾字就倒过来写。

  所以当顾爹提点他,遇事多想“你有什么,别人要什么”时,他才更慌。

  泰王想要什么?

  端看他最近玩的是什么?

  玩的是钱!

  所指还不明确吗?

  意图还不明显吗?

  狼子野心,还不昭然若揭吗?

  你看,这都要钱要上门来了!

  泰王:好冤,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

  为了避人耳目,他的小集训营,选址本就极偏。

  用的前朝乡绅旧居,粗粗整了个屋顶,勉强能避雨住人,着急忙慌就开了张。

  如此赶命,实在是学生底子不好,开考时间又赶。

  反正举业跟前,衣食住行都是身外物,唯有经书是真爱,也没什么人抱怨。

  是以集训营远远瞧去,白日里四壁通风、破破索索;夜间烛火摇曳、蚊鼠喧天。

  比集中营也好不了多少。

  一身华服的泰王,负手立在荜门前,就十分突兀。

  他虽被圈禁,但仍能拖着守卫在一定范围内闲逛。

  毕竟再落魄也是王爷,天高皇帝远,水深太子无,打工仔们谁敢勒令他不许出门?

  大约是等得无聊,他手瘾又犯,遂大手一挥,慷慨就赠这新学校一副门联。

  上书:书读春秋,羞同蚊鼠为三害

  下书:道闻朝夕,狂向阁台求百贤

  横批:敢想敢为

  得,这一骂骂一窝。

  上联说他们一群书蠹,刚好跟蚊子老鼠搞个组合叫三害。下联讽刺他们没皮没脸,全部中举是痴心妄想。

  这浓浓的嘲讽味道,呛得小顾一个喷嚏朝天。

  这王爷墨宝,还轻易不能扯了。

  他上坟一般,瞪着联子半天,不得不自我催眠:反正挂在门外,书生们关在里头,看不见看不见。

  别说,话不是什么好话,字却当得好字。

  大宁书之一门,最崇大气舒朗,狂放洒脱;其次尊台阁体,秀丽端庄。

  泰王的字,却是极少见的法度严谨,内敛朴拙,最擅寓险于平,反倒别具一格。

  都说字如其人。

  能写出这等字迹的人,通常城府极深,善于隐忍,最懂知雄守雌,以退为进。

  像极荒野孤狼,难缠又危险,瞧着不成威胁,反口却能给你致命一击。

  他一现代人,只在动物园见过这物种,哪里招架得住TAT。

  “皇……咳咳咳,顾家小子,本王这贺礼如何?”

  泰王一见到他,周身阴风都散了不少,露出一个堪称和蔼的笑。

  他是太·祖老来子,论年纪其实虚长不了宁云几岁。

  可他久病枯槁,瘦到脱相,又因周太后磋磨,沉郁于中,反倒显老。

  与顾悄站在一处,挺像爷孙。

  笑起来,更有一股浓郁的爷气。

  顾劳斯突然不慌了。

  宁家吃人,但这位好似也是被吃的一位。

  这么换算,跟他在食物链属于同级。

  菜鸡互啄,怕个锤子哦?

  做足心里催眠,他立马调整心态,一撩衣摆,作势要拜,“王爷盛情,小子惶恐。”

  “彼时金陵,顾慎婚宴上,你可不似这般鹌鹑。” 宁权笑着拦下他,“怎么,单单要与我做戏?还是本王这张老脸,实在不讨你欢喜?”

  “不敢不敢。”顾悄抹了把额间汗。

  这大热天的,冷汗如瀑,可真难为人,“不知王爷莅临,有何指教?”

  如此生分,叫宁权笑意淡了几分。

  “你与宁云,倒是亲热,称兄道弟,听说还要拜把子?”

  “哼,无知小儿!你当真以为他就温柔敦厚?

  也不想想,那是谁的种。”

  他不甚客气地嘲弄,“可别最后被卖了,还傻傻替人家数钱。”

  顾劳斯的小雷达敏锐捕捉到信号。

  他立马直起身,堆着笑,“泰王英明神武,可否细说,怎么个卖法?小子又能换几钱?”

  “休想在本王这里套话。”

  宁权嫌弃地瞅了一眼他这学校,“何为门禁?日头毒辣,也不知道请本王进去喝一壶凉茶?”

  好嘛好嘛。

  顾劳斯认命刷卡开门。

  这卡不是现代能滴滴的卡,而是一张纸片,从门缝里塞进去,里头聋三哑四的看门大爷才会见卡开门。

  防的就是不速之客。

  比如泰王。

  他引人入内,专捡没人的小道,可即便再三小心低调,还是惹得内里学员们一阵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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