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第一个跟着胤禛的女人,这几年来,感情也是好得很,奴才们身份卑贱,但不是傻子,若说这府里对四爷的真心,李格格排了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元宝正在发愁,便听见身后一群奴才半是惊喜半是慌张地喊道:“给四爷请安!”。
四爷居然转头来了!
变了心意,到底还是心疼李主子哪!
元宝大喜,猛地转过身来,见胤禛正大步走进堂屋,他在太阳下走得急了,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抬手正要擦,苏培盛已经赶忙送上了一块松竹万年鸦青帕子。
那堂屋正中已经摆了老大一个鼎,就中放了不少冰块,胤禛被这清凉一激,倒是发了几个寒战,想着元宝方才来报的“李主子受寒着凉”,心里更是明镜一般地敞亮,他没多说话,自个儿向东边屋子走去,一挑帘子进了里屋,见李氏正直愣愣地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仿佛一根柱子一般,屋里的婢女见胤禛进来,个个俯下身去请安吉祥,唯独李氏岿然不动。
她的贴身婢女翡翠急了,连忙低低扯着李氏的袖子,轻声道:“主子!四爷来了!”。
胤禛摆摆手,让屋里人都下去,走到那窗子前面,看着李氏的侧面。
半个月不见,李氏瘦了不少,头发乱蓬蓬地束在脑后,耳环戴了一只,另一只也不知去哪儿。她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窗外,活生生地成了一尊哀伤的望夫石,下巴还挂着一滴摇摇晃晃的泪珠。
美人病来遮面,不知为谁终日颦眉。
胤禛看惯了她平日神气活现的样子,这种哀怨的神情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顿时便软了,上前轻轻揽住李氏的肩膀,道:“听奴才们说,你这几日身子不太舒服?”。
李氏下巴上那滴泪珠,晃了晃,终于落了下来,落在胤禛的手背上,一摔成了几瓣。她哽咽着道:“要你管!”。
门口的翡翠听见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
胤禛是熟悉她的脾气的,听见这话便知道李氏已经服了软了,手臂上的力气便加重了几分,用劲将她揽进怀里,低头柔声道:“你病了,我怎能置之不理?”。
李氏在胤禛怀里拼命挣扎着,越发来了劲,一遍遍跳着脚道:“要你管!要你管!你去陪你的武格格!去陪她呀!去呀!”。
一屋子的人听她直呼胤禛为“你”,全都将头伏得更低了,屋里的气氛好像在一时之间凝固住了。
元宝头上豆大的汗直往外冒。
李格格口中说到的“武格格”,指的便是新进的武氏。
武氏是南方人士,姿容秀丽,难的是性格安静内敛,沉稳的有几分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子。此外还弹了一手好琴,据说焚香沏茶什么的也不在话下,是德妃娘娘送到胤禛身边的。
武格格文静,进府了一个多月,倒也没什么动静,倒是福晋对她赞不绝口。
至于胤禛对武格格倒是淡淡的,但李氏上次与他闹了一场别扭,两个人冷战了足足半个月,胤禛赌气似地也在白天去武格格那里坐了两回。
李氏这里便炸开锅了。
胤禛低头看她涨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松开了手,道:“好,那我走了。”,说罢,便转身做出毫不留恋的样子,向外走去。
没几步,便身后一热,被一个身子紧紧地抱住了。只听李氏哭得撕心裂肺,大有嚎丧的架势。那口中夹缠不清,胤禛仔细听了,才分辨出她说的是:“爷不许走……爷不许走……”。
胤禛又好气又好笑,猛地反手揽住李氏的腰,将她拖到身前来,拦腰抱起,向门外走去,口中道:“你不饿,爷也饿了!先吃再哭!”,同时心中给了李氏两个字的评价:“妒妇!”。
桌上的菜上齐了,翡翠也带着婢女们打了帕子给李氏擦干净了脸,李氏天生一副好皮子,没了脂粉,反而更显清透,眼皮因为刚刚大哭过,透着微微的粉色,仿佛三月桃花落在了雪上,意态旖旎圆转。因为她心心念念思念的胤禛此时坐在身边,兼之肚子里又落了不少食物,李氏的情绪平静了许多,也能自己捧着饭碗一板一眼地吃饭了。
胤禛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想到从前两人初见时都是半大孩子之时,李氏的性子娇憨,吵吵闹闹地竟也这么几年过来了,说句良心话,她除了太在乎自己,并没什么了不得的错处,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