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还是摇头,“月上柳梢的时候,是我为你跳舞祈福的时候,夫人特意交代过,我不可以擅自离职。”
“今天我允许你休息一天。”他强行把酒杯塞到她嘴边,“你喝一口,这是我犒赏你的。”
少女小抿了一口,眉头皱起,“这是谁酿的酒,苦的。”
男子强硬地命令道,“我亲手酿的,再苦也得给我吞下去。”
少女放下了酒杯,发出“碰”地一声重响。
她神情严肃,“殿下,这其实是我最后一次为你跳舞了,明天我就会离开。”
男子紧张地追问,“你要去哪里,也捎上我一起啊!”
少女摇头不止,“不可以这么做,那地方很危险。”
“那是什么地方?”
男子心头没来由地不安起来。
“上悬谷。”
她从齿缝里辗转出这三个字来,舌尖一片血色,淅淅沥沥。
起初,男子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玩味,“你去那里干什么?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莫非又去采毒蘑菇。”
少女沉吟许久,才说道,“我去见一个人。”
他面染异色,“……他是谁?”
“恕我不能说,这是我的一个秘密。”
她明显避开话题,男子便不再多问,而是换成热情地拉住她的手,“那你能留在我宫中,陪我一夜吗,今夜可以不用跳那些繁琐的舞。”
她想了想,还是点头应允了他。
夜深人静时,他在床上睡觉,每次都半阖着眼,透过一丝缝隙,静静地望着她。
那时,他确切地知道,陪伴他千年的不再是那轮明月,而是眼前这木讷的少女。
昏睡前的那一刻,他还在琢磨,要不要明天告诉她,他喜欢她,想娶她呢!
他就在那些美好的幻想中,陷入了梦想中。
少女在床前半跪着,原本阖上的眼突然睁开,眼底清泠泠的,很澄净。
趁着他熟睡之时,手下泻出一抹流光,将他通身笼罩起来。
她走出月宫,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月宫前,跳完了那支祭祀舞。
随后孤独的舞蹈就和寂寞的人一起,渐渐消失在了月色里。
他整整睡了七天七夜,待到第八天的时候,他醒来,看见身畔空无一人,心尖都在颤抖,“人呢!她人呢?”
“我在这里。”
鬼莲绕过屏风,走到了他眼前。
他突然心悸起来,“鬼莲,怎么是你?她人呢?”
鬼莲眨了眨眼,“你不知道,她昨天刚刚投入大牢中,夫人说要将她处以极刑,这途墨家最讨厌的女人,很快就会死翘翘了。”
男子蓦地感到天塌地陷了,眼前一阵眩晕,“为什么会被处刑?”
鬼莲嘿嘿地笑,“夫人说,她勾引王上,就是你的父亲啦!”
男子满脸无措,“她怎么会这么做,这分明是诬陷。”
鬼莲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是啊,就是诬陷啊,那你去了又能如何?你能够改变夫人的主意吗?”
他从床上滚下,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就往外跑去,鬼莲在原地笑得讽刺无比,“而且此时,她已经承认了自己有篡位的野心,并交代了她和王上的私情,我听得一清二楚。”
私自闯入地牢会得到夫人的重罚,但他已经无从畏惧了。
只要能见到她,只要能问清一个为什么,他什么都愿意做。
终于,他看见了她,她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木讷寡淡,没有分毫改变。
那时候的他其实已经有些疯魔了,他厉声质问道,“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承认?”
“你这个蠢货,你承认了又能怎样,平添一条人命吗?”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曾爱惜自己,你置我于何地?”
他骂了她许久,而少女一字都没有开口,他适时停顿了下来,她才静静地说了一句,“我怀了孕,对不起。”
男子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我已污秽不堪,没有资格再做一个祭司了。”
眼前那张木讷的脸,不由地多出了一分伤痛,而那样子的伤痛,未曾想过。
男子抑制不住地发抖,“孩子……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