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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头靴踩着湿滑坚硬的鹅卵石小道,赵延觉得脚下的每一步都是虚的落不着实处。
上一个时辰他还在天牢里,与各种疯叫怒骂悲戚啼哭的囚犯待在一块,浑身脏乱不堪,只等着旨意下来,被押解到断头台。
赵延仰头,刺目的阳光的照在墨色的瞳孔中,他猛地一缩。这时身穿云锦白袍的赵延才多了一丝真实感,天牢中漆黑一片,没有黑夜与白天之分,他都快要记不清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阳光了。
“赵公子请吧。”一圆脸太监对着赵延眉眼恭顺道,他就是之前贺素芷留意的太监,名字叫宝山,现在调到贺素芷跟前大家都唤他宝公公。
他这是头一次办贺素芷交代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打一万小心的伺候着。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看得明白,太后娘娘可是在赵贵人提了赵延一句之后,马上就让人把赵延从天牢里提了出来。
这分明太后对赵延还是余情未了,不然太后娘娘怎么会对失礼的赵贵人轻轻放过呢?
自觉真相的宝公公对赵延自然是客气有礼,除了把赵小侯爷的称呼换成了赵公子外,态度礼节就如同赵家没有失势时一般无二。
转过一道弯,视线绕过一棵茂密的月桂树,一袭红衣直愣愣的跌进赵延的眼里。
“这是?”赵延有些发愣,脚像生根一样立在原地。
宝公公在赵延耳边轻声道:“赵公子,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宝公公透着暧昧的话,让赵延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赵延牙根紧咬,一双手握成拳,贺素芷竟然这样折辱于他!
赵延猛地转身:“公公,麻烦你从哪儿把我接来,就把我送回哪去吧。”他赵延就是死,也不会做以色侍人的男宠。
贺素芷吩咐了要把赵延带过去,宝公公哪能让赵延就这样走了。他也没不自量力的拦,只是甩着拂尘,慢悠悠的说道:“赵公子,想想你狱中的族人,你一时痛快了,他们可就没你这么好的运气了。”
族人,赵延跨出去的步子一停,脑海中闪现着狱中见到狼狈憔悴的赵氏族人。赵延他最小的弟弟也才三岁,有错是他们这些大人,与稚子何干?
罢了,不过是让贺素芷羞辱一番,赵延自嘲一笑,谁能想到半年前还打马游街放光无限的赵小侯爷,会沦落到今天这副模样呢?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赵延眼中的光彩渐渐熄灭。
宝公公心中满意,心想太后娘娘见到这般乖顺的情郎,必定会记他一功。
走进亭中,赵延规矩的对着贺素芷行礼,行动举止间没有半分不逊。
贺素芷诧异的看了赵延一眼,上一次见到赵延,他横眉冷对的模样,她可是记得清楚。今天怎么就转性了呢?
不过,贺素芷没有深究,目光在赵延如玉雕琢而成的脸上,细细的看上了两眼。
心间泛起的思念,像是潮落后的海水,虽然带着眷恋,但还是乖顺的平复下来。
没了那股哀婉的情绪绕着心底,贺素芷顿时神清气爽,冷冰的眉眼总算舒展了不少。
赵延没动,只是垂手站在任她打量,只是掩在长袖下面的手掌又攥紧了几分。
赵延不开口,贺素芷也没有说话,一时凉亭之内静极了,只有忽远忽近的虫鸣断断续续的传来。
赵家她会放,赵延她也不会再关起来,只是不论赵延心里怎么想,贺素芷必须让她面上学会尊敬恭顺。不然指不定,那天赵延会提出什么不应该的要求。
想要用赵家人,就必须要压得住他们,包括对赵延也是这样!
赵延站了许久,终于耐不住的先开口说话:“不知道太后娘娘叫罪臣来是为了何事?”
受制于人就没有资格讲骨气。
赵延第一次清晰的感知到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贺素芷。
“不知道赵公子是否记得之前提过的要求?”贺素芷闲闲的把玩着手中玉质清透的九连环。
与她闲适态度相反的是赵延的紧张,他身体一颤,恨不得冲到贺素芷面前问个清楚。
“那件事不是太后娘娘对罪臣的戏耍吗?”赵延竭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
“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贺素芷把赵延的激动看在眼里,淡淡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赵延心中一喜,等着贺素芷把话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