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一直看着他。
只见尚君略微低头,沉着眉垂着眼,只有挺拔的鼻梁轮廓分明。无忧也随他低头,他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微有怒气,又似乎全不在乎。
尚君原来是个极好看的男子啊。无忧心中叹息,只可惜他的眼睛……
“一个女孩子是不该这么盯着男人看的!”尚君蓦地抬起头,灰蒙蒙的眸子不偏不倚正瞧向她。无忧吓得赶紧撤回眸子,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尚君歪着嘴轻笑:“我眼睛虽盲,心却不瞎”。
无忧皱皱眉,眸子又忍不住看向他,小心翼翼、紧张兮兮问道:“尚君……你……你的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啊?”
尚君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无忧知他喜怒无常,赶紧摆手:“我只是随便问的,我母亲说你原本是看得见的”。
尚君撇过脸,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悲愤:“我也不知道,在庙里睡了一觉,眼睛就看不见了”。
这明显是敷衍,无忧不再追问,只是同情地叹了口气:“唉,如果我父亲还在的话,一定能医好你!”
尚君冷笑:“再高明的医生,瞧得也是病。我的眼睛……怕是谁也医不好!”
无忧还想安慰,尚君却先一步开口,他似乎很不愿意谈及自己,只管问道:“你舅舅对你好吗?”
“啊?!”无忧忙点了点头:“舅舅对我们……当然是好了”。
尚君摇摇头:“你真不会说假话。若是你舅舅对你好,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来山上买药?!”
“不是我舅舅让我来的!”无忧心里发酸,但还是奋力维护:“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尚君点点头:“那你倒是勇敢”。
他有意点到为止,顾全无忧的自尊。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望着火光各自伤神。
半天,尚君突然说道:“狗的水性极好,是不会被淹死的!”
无忧刹那愣住,那是她深埋在心底不敢告人的秘密,除了在午夜惊梦中炸醒之外,她从未对别人说过。此时,尚君眉头没脑,却又明白无误的一句话,让她的心一下子裂开,那伤疤鲜烈、那噩梦分明,她一下子想起自己提起链子,将“呜呜”嘶叫,四腿乱蹬的“球球”使劲拽过来,然后狠狠一脚踹下木桥的情景。
呜咽哀嚎一瞬间被哗啦炸响的水声盖住,她不敢看,转头就跑,心里没有一点欢喜,反而满是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恐惧。七年了,她从不敢回忆,却没有一时一刻能够忘记。
无忧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怎么知道?!
球球也曾围着自己摇尾巴逗趣儿,也曾靠着自己的膝盖呼噜呼噜地打盹儿,它信任她,所以那天才会欢天喜地的跟着自己跑出去……
多年的惊恐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无忧抱着膝盖哭出了声:“是我把球球踢下了桥,是我故意要淹死它的……球球若是没死,为什么不回来?它已经死了……刚才就是它在水里向我索命呢!”
尚君叹了口:“它不回来,也许是因为伤了心吧”。
啊的一声,无忧哭声更大。
正文 第22章 贴身而眠
夜里阴冷,火堆越烧越小。无忧睡在石头上只觉得寒气从地下往骨头里钻。尚君睡在另一侧,倒是气息平稳。
睡到半夜,无忧实在忍不住,切莫说夜风寒冷,就说这山间浓黑入墨的黑暗,就让她毛发炸立,根本不敢闭上眼睛。她偷偷向尚君看去。尚君侧卧,头下枕着一条手臂,他神情闲适,眉目轻淡,仿佛周遭一切都对他毫无影响,照样睡得十分安稳。
“尚君……”她轻呼一声。
尚君毫无反应,应该是睡熟了。
无忧这才大着胆子,厚着脸皮蹭了过去。
“尚君……你睡着了吗?”
尚君依旧毫无反应。无忧悄悄绕到他身后,正犹豫着要不要在他身后躺下,突然“啩”的一声怪叫响起,无忧发根一竖立,立时抱着头,浑身紧绷地贴着尚君的后背躺下。
藏在那肩膀背后,无忧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一开始,她极不好意思,虽然尚君看不见,但也到底是个男子。可是这漫漫长夜,她着实吃不住夜风阴冷,而且心里也七上八下,生怕他会悄悄离开,这才咬着牙,红着脸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