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女的皇后路_作者:小镜湖(190)

2018-02-04 小镜湖

  这很可能是一个针对凤寥的阳谋。

  还是一个很难破局的阳谋——阳谋强过阴谋的地方就在于:哪怕凤寥看穿了对方的种种谋划,也不得不往人家的预设战场里钻,因为他不能放任流寇壮大。

  而阿兰在这件事情中的身份和作用,也更加扑朔迷离。

  翻过第二道山梁,雍若就看到了被毁掉的马家村。

  从房屋的数量来看,村子里原本有三十到四十户人家。可如今,除了一个院子以外,其它的房子都已化作焦土,只留下了一片断墙残垣和瓦砾灰烬。

  阿兰已经从小林子那里得到了消息。

  此时,她在亲眼目睹了此情此景后,再次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她还一边叫着各种亲眷的名字或称呼,然后发疯似的往村子里跑。

  负责“照顾”阿兰的两名护卫,连忙跟在她的身后一路狂奔。

  凤寥等人都是神情黯然。

  从山梁到村口的这一段路,比较陡峭狭窄,不适合骑马。

  凤寥和雍若也只能下马步行。他们的马,被身边身后的太监们牵着。凤寥就拉着雍若的手一起下山。

  快到村口的时候,凤寥捏了捏雍若的手,十分柔和地安慰她:“没事的!我会一直拉着你的手。”

  雍若反捏了捏他的手,对他笑了笑:“好!我也会一直拉着公子的手。”

  村口的一个晒谷场正中,有篝火的灰烬;篝火周围,有桌有椅,有锅有灶,还有许多被啃光了肉的鸡犬猪羊的骨头,以及一些破碎的酒瓮和酒碗。

  从篝火的灰烬残骸来看,被烧掉的不仅有柴火,还有一些被劈掉的家具。

  一些酒碗和酒碗碎片上,还有淡淡的血迹残留,像是很多人聚在一起喝过血酒的样子。

  很显然,就在几天之前,曾有一大群人在此聚集,开篝火晚会,大吃大喝,歃血为盟。

  很有些江湖好汉起事造反的样子。

  从晒谷场离开,雍若和凤寥去了村里唯一没被烧掉的那个院子。

  这也是整个村子里,建得最好的一个院子。虽然它只有一进,却是砖瓦房,成色也很新,大概才建好了一两年。

  院子的东厢和西厢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窗户被拆掉了,家具不见了,可能是被弄到晒谷场上当柴烧了。屋里还有一些随地大小便的痕迹。

  但这个院子的正房,却保存得十分完好,十分干净。

  三间正房,中间是堂屋。堂屋正中,供着天地君亲师位。

  堂屋东侧的白`粉墙上,却被题了一首墨迹淋漓的反诗:

  潦倒流离未觉哀,幼无父母长无财;

  脏官旱鬼杀人地,草莽英雄聚义台;

  富贵荣华天不予,江山社稷我夺来;

  他年若逞凌云志,太庙当从此屋开。①

  这首诗的意思,十分浅显直白:

  虽然他小时候没了父母、长大后又没有钱财,生活潦倒,四处漂泊,却没有觉得自己很悲哀;

  如今,肮脏的官员和旱灾在害死人,正是草莽英雄结盟聚义、揭竿而起的时机;

  老天(或天子)不给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就自己把江山社稷抢过来;

  如果这一远大志向得以实现,这间屋子就是他帝王霸业开始的地方。

  作为一个对诗词一知半解的人,雍若觉得这首诗写得很有气势。

  一个幼年坎坷却心性豪迈、贫困潦倒却胸怀大志的草莽英雄形象,被刻画得栩栩如生。

  可凤寥看完诗以后,却冷哼一声,开始嘲讽:“口气倒是狂妄!可惜书读得不够好,写诗写错了格律。到了科场上,这就是一个名落孙山、连秀才也中不了的命。”

  雍若虚心求教:“哪里错了格律?”

  凤寥就说:“‘夺’字在入声七曷部,是仄声字。那个位置,应该用一个平声字才对!”

  他转头看着墙上那首诗,脸色讥诮地说:“因此,他这个‘夺’字,用错了!”

  雍若觉得:凤寥这话,有一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他真正想说的,其实不是这首诗错了格律,而是题诗之人的行为乱了律法吧?

  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自然不会跟凤寥抬杠,与他辩论诗词应以意为先还是以格律为先、或者古风律诗与标准律诗的区别问题。

  她只是十分附和地点了点头:“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首诗,果然错了格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