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是调治不得法,这些毒素又会让你的肌肤不断生出红疹、不断溃烂,一二十年都不得解脱。”
雍若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苦涩:这药可真狠!皇帝可真狠!
卫皇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皇上说:既然你不服管教,他就不能容许你继续留在太子身边了。当然,他也不会要了你的命,免得太子从此对你念念不忘,失了锐气和志气。”
雍若再次瞄了一眼那药碗:“所以,这碗药是皇上为妾身准备的?”
卫皇后微微点头,又道:“昨日你走后,我曾替你求情。皇上已答应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陪在太子身边,做一个贤妇,太子妃之位却是不用再想了;二是喝下这碗毒`药,然后出宫‘养病’。你做何选择?”
雍若想:无论你们给我多少次机会,我的选择都不会改变。
她微微垂头,向卫皇后福了福,语气不疾不徐却无比坚定地说:“禀皇后,妾身选择……喝下这碗药。”
卫皇后捻着佛珠的手指,蓦然攥紧,语气无比沉凝:“你可要想清楚了!”
端着药碗的孙满堂和卫皇后身边那个心腹女官,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凝重,暗暗祈求着雍良娣赶快改口。
否则的话,谁知道太子日后会不会知道此事?知道后又会不会迁怒他们这些办事的人?
雍若却没有让他们如愿:“妾身说过:自己修行不够,所能做的,唯有‘不争’而已。”
她叹息一声,用一种十分平缓的语调说:“在选秀之前,妾身就已想得无比清楚了。若太子自己要纳新人、要宠幸新人,妾身会一言不发,不与新人争锋。
“但若太子自己不愿意,妾身也不会为了自己的贤名而去为难他。否则的话,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惹太子心烦’?
“朝中政务、家国大事,已足以耗尽太子心力。若后院之中,他也不得片刻清净安闲,日子岂不是太苦了些?一国太子,不该是如此境遇。”
卫皇后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确实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只得朝孙满堂招了招手。
纵然她觉得雍若说得很有道理,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孙满堂暗暗叹息一声,沉着一张脸,将托盘端到了雍若面前。
雍若垂眸看了看那碗药,端起来,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药味极苦,苦得她舌头发麻,从嘴里一直苦到了心里……
或许是因为药太苦了,她突然被一种无比酸楚的情绪击溃,心痛得猝不及防。
强大的泪意在刹那间席卷了她的所有意志,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滚落下来,滑过了她的脸颊,滴落在了她的衣襟上,浸透了襟口上的梅花绣纹……
在她离开坤德宫之前,卫皇后低垂着视线,捻着手里的佛珠,淡淡地说了一句:“皇上口谕:你若不在太子面前胡言乱语,他便不动你娘家的人。”
“是!”雍若心里呵呵一笑:皇帝可真会威胁人!
“明日你身子不适时,可召许太医。”
所以,这药其实是许太医配的?雍若朝卫皇后行了礼,后退三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坤德宫。
天空正飘落着蒙蒙春雨,细细的,密密的。
绵绵的雨丝,似乎给周围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却也带来了一股无比阴冷的湿意。
她觉得:此时的天气,出奇地契合自己的心情。
小雪撑起了一把伞,挡住了她头顶的雨。
花柔扶着她,慢慢前行。
漉漉在脑海中问她:“是否驱除毒素?”
雍若苦笑:“不要。”倘若她真敢驱除毒素,皇帝下一次赏给她的,恐怕就是匕首或白绫了。
回到东宫,雍若又去摸了一遍那些驴子。她无比伤感地想: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摸这些驴子了。
今后很长一段日子,她恐怕很难再有积分进账。出宫之前,她必须要把每一笔“收入”都拿到手里。
从驴苑回到自己的昭德院,她换下了被雨水浸湿的裙子和鞋袜,进了书房,开始作画。
今天要画的这幅画,早已在她心里构思了多日。此时下笔,她不再有丝毫迟疑。
一片青草地上,所有草叶都随风倾倒,一块石头旁边的一丛蒲苇,却异常坚强地在风中挺立着。只有它们被完全吹向了一侧的花穗和叶子,可以让人看出风力的强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