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美兰愣了一下,又双膝一弯准备跪下。
王善娘冷声道:“美兰姐,你有什么事直说,别来这一套。”
胡美兰捂着嘴呜呜地哭起来。
自胡淑兰胡美兰姐妹俩让王善娘救后,躲过一劫,就发誓要改变家里的现状。两姊妹发奋读书,然胡美兰没有她姐的稳重,受不得外面的风言风语,学习不如她姐姐,勉强读完了初中。而胡淑兰则是另一个模样,那怕那些侮辱的话当着她的面说,她也是一心一意只顾学习,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因家里的成份问题,胡淑兰没法子进一步上高中学习,更别说上工农民大学了。好在她们姐妹俩毕业没多久,就遇上纺织厂招工。凭胡淑兰的成绩,自然是九拿十稳的事。只是招工需要介绍信,她们生产队朱队长提出了条件,开介绍信可以,但要胡淑兰跟他儿子订亲。
要说朱队长家时的条件在十里八乡是不错的,家里人不用干苦活累活,拿的工分高高的,一年到头分的粮食钱财是最多。朱文虽说长相普通了些又没有别的本事,但家里老爸是个队长,怎么也不会缺了媒婆上门。但朱队长老婆跟人家斗气,要找个十里八乡的能干俊俏的姑娘,这一找就把朱文拖到二十六了还没有说门亲事,二十六岁在农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为这事,朱队长没少埋怨媳妇。
这不瞧着胡淑兰这快要进城当工人了,就打上了主意,当然要是胡淑兰家里的成份是中农更好。但除了这样,胡淑兰是要啥有啥,要长相有长相,要文凭有文凭而且还能干手巧。更要紧的是脾气好,让人指着脸骂也不会回嘴的人,这点特别让朱队长媳妇满意,觉得拿捏得住儿媳妇。
为了纺织厂的那份工作,也为了改变家里的情况,即使知道朱队长小儿子不成器,仗着有个当队长的爹没少偷懒,胡淑兰也咬牙同意了。两人订了亲,队长老婆就仗着未来婆婆的身份经常上纺织厂找胡淑兰拿钱,说怕年轻人乱用钱,让她先存着。要不是顾及着胡淑兰才十六岁还没到结婚的年龄,只怕早就逼婚上门了。
胡美兰这爆脾气那里忍得下,找上门去问个说法,说法没问着。倒得来了胡家一家子去乡上再学习的通知。对他们有着地主成份的人来说,这学习就是对他们进行□□游街。胡淑兰听到消息后,从县里赶了回来,在朱队长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才让进屋子里。
第二天,胡家一家子回到了队上,而她姐姐则在朱家做家务活。从此以后,每逢她姐休息回来,第一件事必是上朱家干活,做饭,洗朱家一家子老老小小存下来的衣服,伺候着朱家的上上下下每个人。
这还不算,朱文这个未来的姐夫不是个人,打着未婚夫的名义对她姐动手动脚,转头又想对她动手动脚,还说让她们姐妹俩长得真像,他傻傻地分不清,又道让胡美兰跟了他,他一定不会亏待了她。胡美兰抽了朱文一耳光,却不敢把事情告诉家里人,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怕给家里人惹来麻烦。大概知道胡美兰不敢告诉别人,朱文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经常趁着走亲来胡家骚扰胡美兰。这些事胡美兰没有告诉家里的人,包括无话不谈的姐姐。她忍着,拼命地忍着,忍得心头在滴血,她觉得她快要疯了,有时候她真想揣把刀把那畜生给杀了,但她害怕,害怕她的父母哥哥嫂可爱的侄儿还有姐姐会因为这事戴着高帽子受到无尽的□□。
就在这时,传来了唱歌比赛,第一名可以进文工团的消息。像发现救命稻草一般,她每天天未亮就跑到深山的泉水处练唱嗓子,也许上天可怜,让她得了她们乡公社的第一名。当王善娘小茉莉花的名声传来,胡美兰慌了,她怕了,她怕自己拿不到县上的头名,怕她进不了文工团,怕她回到家中依然受着朱文的骚扰,怕她家会永远受朱家的钳制。
于是她想了几晚,鼓起勇气来找王善娘。
“王妹妹,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去比赛了,求求你了。”胡美兰跪在王善娘面前呯呯地磕头,“王妹妹,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王善娘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好似又看到了曾经的王善娘,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可怜,想跟命运对抗却终究抵不过命运的齿轮。那时她多么希望有人如天神一般降临救她出苦难,替她找出幕后之人,替她报仇,然而……
当晚王善娘做了一宿的梦,她梦到她第一次登台,那是她的初 夜拍卖。高台上搭着红纱,她穿着薄薄的红纱,走动之间可见里面的亵衣亵裤。那时她忽地生出股惧意羞耻,然而父母死不瞑目的双眼让她忘记了羞耻,让她忘记了一切,跳着□□的舞姿,唱着靡靡之音,听着下面一轮又一轮的出价。在她的房间里红纱遍地,她忍着屈辱接来送往。然而她迟迟找不到那个幕后操纵者,不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那时,她想她就像胡美兰这般,快疯了,快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