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少女的身子颤抖的更为厉害了,眼泪似乎哭不完一般,几乎浸湿了建恒帝胸前的寝衣衣襟。
建恒帝脸色阴翳,眸中渐渐变得深沉无底,感受到少女紧紧攥着他,生怕他消失的少女,他的声音不由染上了一层白霜般,有些寒的凛冽。
“然后呢?”
少女闻言身子猛地一僵,随即哽咽道:“嫔妾想跑过去,却是被绊住一般无法动一步,只能害怕的呼喊陛下,陛下却是听不到一般,就在那时,嫔妾就醒了。”
听到这里的建恒帝眉头渐渐紧锁,抚着少女的手越发心不在焉,似是在沉吟般,下一刻眸中陡然一沉,几乎脱口问道:“那披风是什么样?”
这一问话似乎问住了少女,建恒帝却是猛地松开少女,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赵贵人,赵贵人被这阴沉的眸子看的发怵,不由害怕道:“陛下——”
“告诉朕!”
听到建恒帝命令的口气,赵贵人不由身子一颤,随即在逼迫下强自思索,泪水却是一颗一颗不住地朝下落。然而此刻的建恒帝被愁绪环绕,仿佛走入一团未知的迷雾中,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嫔妾记得,披风是黄色,上面隐隐有山,龙,好像,好像还有草虫的模样,还有,还有嫔妾真的记不住了——”
说到这儿少女害怕地哭出来,竟是不由跪着朝后几步,屈身跪拜下去。
赵贵人衣衫单薄的跪在那儿瑟瑟发抖,而面前的建恒帝此刻脸色也未好到哪儿去,隐隐黑沉间有山雨欲来之势,眸中如夜色下一汪深不见底的湖般,可唇瓣却是有些苍白,两拳渐渐紧攥,几乎没把锦褥上的薄纱给撕碎了。
大兴祖制,只皇室可着明黄衣衫,而方才赵贵人口中所说的披风有山,龙,草虫,莫说龙纹只皇室可用,按大明祖制,也只有亲王可着九章衮冕,绘山、龙、华虫、宗彝、绣藻、粉米、黼、黻便是这九章。
建恒帝转而下了床榻,趿着鞋子站起身来,听到声音赵贵人抬头不由害怕地出声唤道:“陛下。”
建恒帝却是丝毫未理会,只冷沉沉的一步步掀开帷幕朝外走。
虎额有王迹,再加之那一条皇室可用的披风,建恒帝眸中越发的黑沉,上天这是在警示他,卧榻之旁有猛虎欲来吗。
“陛下——”
看到建恒帝走了出来,宝成忙唤了一声,却只听得建恒帝沉声道:“更衣!”
宝成一个吓得激灵,连忙唤了冯唯进来,疾步进来的冯唯见建恒帝的脸色并不好,也未敢多问,只手上伺候的更为小心了几分。
而当冯唯方替建恒帝系着腰间的玉带时,一个念头陡然滑过建恒帝的脑海,却是让他全身一震。
皇长孙萧译,乃是属虎。
而额际为王纹的白虎,不就是未来的王者之相。
第二百二十一章 走水
约莫过了戌时三刻,夜幕已然落下,原本有几分闷热之意的空气中渐渐吹起了疾风,刮得庭前的树叶哗哗啦啦的响,卷起一阵又一阵的落叶飞起,又落向远处。东西六宫的廊下渐渐由宫人点起两盏红纱灯笼,拿竹竿小心挑起,悬在檐下,隐隐的落下水纹般的红色光芒。
因着风大,将那些灯笼吹得前后摇摆,里面的烛火几乎都在一闪一闪,好像随时会被吹灭一般,陡然风沙一起,廊下守着的宫人们不由抬起衣袖挡住眼睛,只觉弥漫的眼睛都睁不开来,一股沙尘似乎就顺着口鼻入了喉。(注:按明朝规矩,后宫入夜悬红色纱灯,皇帝临幸某宫,就取下该宫的红纱灯,负责巡街的宦官传令其余各宫熄灯入寝。)
乾清宫外虽也风沙肆虐,门外的宫人却也安静的不发一言,软帘之后的屋内分外安静,龙涎香的味道弥漫开来,当冯唯小心翼翼卸了斗篷走进去,看到建恒帝正沉然坐在龙案后,翻着手中的一卷书,案前整齐的摆放着票拟,可见今日的政务已是了了。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建恒帝并未抬头,好似是入了神,可走近的冯唯却是明显看到建恒帝紧缩的眉间,和深沉的眸子。
“陛下。”
建恒帝闻言淡然抬头,只见面前的冯唯极为恭谨道:“今夜陛下要去哪一宫?”
话一落,建恒帝垂下眸子,没有丝毫的兴致道:“朕今夜就歇在乾清宫。”
冯唯闻言并不意外,随即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朝外退,刚要转身时,便听得身后的建恒帝道:“准备就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