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光芒的尽头,是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一如初见般温和如玉,哪怕没有看到脸,也让她忍不住提裙跑去。
躺在那儿的徐成君仿佛睡熟了,唇角嫣然勾起间,竟是从未有过的恬静与温柔,如同从前的少女。
“谢昀——”
朦胧而含糊的余音自唇角溢出,白茫茫之中,那个身影似乎有所感应,一点一点偏过头来……
窗外的寒风越发凛冽,拍打的窗户噼啪作响,而此刻的屋内却是陷入无尽的沉默,寂静中,躺在床上的身影一点一点平息下去,直到最后,变得冰冷没有了一丝温度。
在这个深秋的季节里,身患肺痨,被浣衣局赶出去,扔入北宫自生自灭的徐成君就那般孤身一人的去了。
直至翌日,她那早已僵硬如石的尸体才被守着的宫人发现,虽然曾贵为御前女官,终究又被贬成了一个卑微的宫女。
按照宫里的规矩,徐成君的尸骨被烧成了灰,与众多不知姓名,不知年纪的普通宫女一般,填入了宫里最为偏僻的枯井之中。
许多文人墨客闻之,不由为这位大兴第一才女唏嘘感叹,只可惜,虽有咏絮之才,却无停机之德,这样的结局,终究是自己种下的果罢了。
……
“点火吧。”
自家公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炉默然应声,随即将火折子靠近炭盆,火星触碰到花灯的流苏,一点一点燃烧卷起火舌来,不过片刻,便将上面褪色的嫦娥奔月图吞噬,一点一点化为了灰烬。
星火的光芒印照在谢昀的眸中,而他就那般默然立着。
曾经的徐成君与他而言,不陌生,却也不曾有过情,对于曾经的出手相助,他有着感激之心,可对于她后来的种种所为,也让他有着不齿之意。
直到听到她离世的消息,仿佛曾经的一切也都烟消云散了。
曾经的他欠她一份情。
而她最终向他要的,也只是将这一旧灯送去给她罢了。
这一份情,似乎就该随着这一盏灯而缘尽了。
骤然的温暖让谢昀收回了走远的思绪,侧首间,崔知晚温柔的眸子让他更加温柔如水。
“你怎么来了。”
谢昀说话间,转身小心护住又一次身怀六甲的爱妻,崔知晚闻言由着谢昀环住,伸手替他拢着斗篷的系带道:“天冷了,为你添件衣服。”
说到此,崔知晚微微侧头,看着那渐渐燃尽的花灯,语中轻声道:“想必,她也收到了。”
转头间,看到谢昀眼中的安慰与踌躇,崔知晚当即含笑道:“生者已逝,那些旧事便过去了,她的心虽只有你,可我却知你的心不会在她处,她曾经相助过我的丈夫,便也是我的恩人,既然她希望你以此还她这个人情——”
看着那烧为灰烬,只余残缺骨架的花灯,崔知晚语中轻缓道:“如今便算是还了,日后,你便只是我一人的了。”
听到这看似强势而倔强的话,谢昀的眸中暖意更甚,双手将怀中的人揽的更深了几分。
“我的心,只在你这儿。”
耳畔的话幸福而温暖,崔知晚的眸中不由泛起模糊的湿意,却是双手环住谢昀的腰,侧首躺在他的怀中,只想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第三百二十章 大败
随着徐成君的死,一切似乎再一次的平静下来,得以沉冤得雪的崔文程在养好伤后,便恢复了兵部尚书一职,随即在皇帝的属意下,兵部尚书崔文程,礼部尚书岳文先后被引入内阁,成了大学士,而自皇帝失去了德贤太子,便神情恍惚,对朝中政事越发难以上心,后因服用了归元真人的丹药之后,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发年轻了许多,便一门心思将所有都放在了修道之上。
为此,建恒帝将国事皆交由皇太孙萧译,由内阁四位辅臣协同辅佐,渐渐地,对炼丹修道近乎于痴迷的建恒帝不再如从前那般不分昼夜的批阅票拟,一日又一日下来,乾和宫的票拟皆被搬去了皇太孙萧译的毓庆宫,而皇帝却是时常一年辍朝数月,几乎每日都留在了北苑的归元观中,与那归元真人在一起修道养性。
朝臣对此虽有些微词,但因着有皇太孙萧译坐镇,朝中大小事务都被处理的井井有条,未曾出现丝毫差池,渐渐地,众人也都习惯了皇帝的放任。
而对于后宫而言,如今若说让她们最为憎恨的,也莫过于那归元观中的归元真人了,因着皇帝一心向道,于后宫之事上便越发淡了,相对于尚还能两月听一次内阁汇报的建恒帝而言,如今的后宫几乎是无用之地,因此半年之内,建恒帝踏足后宫留宿的日子几乎用一个手便能够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