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儿倒不介意,依旧笑嘻嘻地撒娇:“哎呀,好哥哥,我这不回来了嘛,您啊,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呗?”
“你每次闯祸都这么说,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刘歆晔气归气,但看到幼妹活蹦乱跳的样子,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怎么样,外头好玩吗?”
“好玩,比王宫里强多了!”荞儿笑着将刘歆晔往屋子里推,“走走走,我给哥哥说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还说?”刘歆晔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这么晚了,赶紧回你的寝宫睡觉!”
“知道啦,我说完这句就走!”荞儿撅着嘴,一脸不高兴,她忙活了一天,想见的人都没见到,实在太委屈了!
“你要见静无?”刘歆晔抢白了一句,养了这个宝贝妹妹这么多年,他还能不清楚对方的小心思?
“是!”荞儿干脆地回答着,丝毫不见矜持,理直气壮的样子惹得刘歆晔哈哈大笑:“可惜了,他一点都不想你!”
“呸呸呸,你说得我才不信!”荞儿吐吐舌头,探头探脑地就要往御书房里钻,被刘歆晔拦住:“他不在这儿。”
“那他在哪儿?”
“你猜?”
荞儿眼骨碌一转,念着刘歆晔今天接连碰壁,心里不痛快,不好多胡闹,便收了心思,装作怏怏地说道:“唉,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明天再来就是了。”
“哈哈,”刘歆晔笑了,摸摸荞儿的头,温柔地说道,“乖,时辰不早了,快去休息吧,等养好精神,再来和哥哥说说话。”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也早点睡,小心身子。”荞儿爽快地应承下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刚刚有些热闹的御书房又冷清下来,刘歆晔驻足在廊下,夜风乍起,带来一阵凉意。三月的天气多变,稍有不注意便容易生病。
“来人,将孤的翎毛大氅给韩将军送去。”刘歆晔吩咐道,“今晚就不用回来了,给孤看着他。”
蹲在房梁上的静无翻身而下,恭敬地领命。
“过几天,孤再让你见见荞儿。”说罢,刘歆晔便转身回了屋。
静无知道自己的主子在闹别扭,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他从荞儿来的时候便候在房梁上,而刘歆晔却迟迟没有示意他下来,明明有点妒忌,对着妹妹不肯显露,这会儿竟全撒在自己身上了。罢了,毕竟是未来的大舅子,哪能不多担待些呢?何况谁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
于是,静无当真在韩怜生卧室的屋顶上呆了一宿,啃完了从御膳房顺来的一只烧鸡,感觉也不算坏。
然而屋里的韩怜生却睡不踏实,时而梦见陈三年被斩首示众,时而梦见那年渝州大水,淹死了许多人,哀鸿遍野的场景。最后,他竟一个人来到一条浩荡的江水边,陈三年披蓑戴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钓鱼。
“悯之——”韩怜生唤了一声,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仍旧安静地盯着他的鱼钩。
韩怜生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注视着他。
陈三年仍旧是去世之前的模样,眉若墨画,目含秋波,和颜善笑,左耳垂处有一颗淡淡的痣。
“悯之——”韩怜生又哽咽着叫了一声,他不敢有任何逾越的举动,生怕这个梦碎了,醒了,扎得他心痛。哪怕是虚幻的,多停留一会儿也好。
“嘘——”面前的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吓跑我的鱼儿。”
“呵,”韩怜生苦笑,“悯之不是姜太公,来的人亦不是文王啊!”
“可我等的人是你啊!”陈三年忽然发话,“我在等你带我离开这亡灵之川呢!”
“悯之?”韩怜生错愕,他,在说什么?
“这条江水太过湍急,快要把我冲到地狱的深潭里了,怜生,拉我一把。”
说话间,韩怜生竟与陈三年一模一样的打扮,手中的鱼竿重了许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
“快呀,怜生,拉我一把。”陈三年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不停地飘荡。
“快呀,怜生!”
“怜生!”
“啊——”韩怜生惊得直直坐起,后背发凉,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