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妙雪用余光看了看一旁的陈三年,点点头:“你去吧,我看着,放心。”
林肃这才放心地与刘歆晔几人打了招呼,匆匆过去。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刘玉,但印象中,这座宅子和年少时的定王府没有任何区别,若是猜得不错,他应该走对了方向,能找到那个人,在被打扰前,再说上几句。
林肃走得极快,脚下生风,一个没留神,就被小小地绊了一下,踉跄几步就跌坐在一个亭子里。外头传来一阵浑厚的笑声,带着浓重的京都腔调,依稀还有关外的风霜之感。林肃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刹那间,他忽然意识到,时间真的过去了,摔个跤都会疼上许久,不似从前,打几个滚都没事。
“我说你这个老东西,走路就不能看着点么,若是摔坏了,算你的,算我的?”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健步走来,手里还握着一把鱼食,林肃大笑:“当然算你的,谁让你家地不平,害我摔了?”
“滚你的,尽会占嘴上便宜!”刘玉作势要将鱼食丢过去,林肃抬手就去挡,惹得对方哈哈大笑,“骗你的!”
“滚!”林肃嘴上这般厌弃,面上却也是笑嘻嘻的,刘玉睨了他一眼,道:“走吧,去看看我养的鱼。”
“你居然养得活,稀奇!”
“人老了,这点耐心还是有的。”刘玉注视着他,淡淡地开口,“你也老了,也比以前胖了。”
“没什么心事,自然就长肉了。”林肃走到前面,顺着池边的小路望去,刘玉笑道,“也对,有儿有女绕膝下,结发之妻共白首,谁能比你过得更好?”
林肃摇摇头,试探着:“你儿子们都听话,安度晚年,不也挺好?夫人若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哼。”刘玉的脸色忽然冷下来,将手中鱼食往池里一抛,引得鱼群尽来,他冷笑着,道,“林先生什么时候喜欢管人家家事来了?”
林肃皱眉,半晌,才说道:“夫人的死,我有责任。可是,先王已不在人世,在位的,是他唯一活着的儿子,是你的亲侄儿啊!”
“那又如何?”刘玉轻蔑地笑着,“我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狠得下心,难道会舍不得所谓的侄儿?我兄长饱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我何尝没有过失去最爱的钻心之痛?恩恩怨怨,有因必有果,不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吗?怎么,这会儿偏就忘了?”
林肃被堵得哑口无言,只是安静地凝视着他,真得不见了,那个纵马扬鞭,对酒当歌的年轻人,的的确确死去了。
“阿玉,来这儿之前,我以为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阿玉,做事很莽撞,待人很率直。”
“从我被发配陇西开始,你就该意识到这一点了。”刘玉听到他这么酸楚的语气,心里头忽然就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说这些做什么,你难得来,随我转转吧。”
“有哪里好转的,和定王府一个样,不过小了些,能有多少名堂?你不如随我去看看你的小侄儿,人家可是千里迢迢来探望你这位叔叔的。”
“哈哈!”刘玉笑得直摇头,“可以,我卖你个面子,去瞧瞧那个小子!”
林肃连连点头,笑道:“走走走,我带你!”
“这可是我家,你带我?”
“好好好,我说错了,行不行?”
两个人吵吵嚷嚷地就挤到了刘歆晔他们休息的厢房,刘玉抬脚就把门踹开来,正在喝茶的韩怜生吓了一跳,陈三年赶紧过来拍拍他的背。
“哟,哪个是我侄儿?”刘玉眼睛扫了一遍,目光却落在了光儿身上,真像,他眯了眯眼睛,刘歆晔微微一愣,就上前来问好:“王叔。”
念光见状,也上前来行礼,刘玉摆摆手:“免了免了,我就是觉得无聊,过来看看。”说罢,他又看向陈三年,笑道:“这位可是陈先生?”
陈三年也做了个揖,回答道:“侯爷。”
“我家那个不肖子说,陈先生为官清廉,颇具才能,难怪我好友费尽心思想救你!”刘玉笑着,压低声音道,“不过,我是很讨厌这样的人的,真正的君子太少,优秀的小人太多,很容易让人迷惑。”
陈三年明白他所指,便笑道:“侯爷当年艰辛,自然多有心思,如今天下太平,人心归璞,是真是假,多看几眼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