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与酒_作者:棠栗(91)

2018-01-28 棠栗

  “好。”徐漱怀没有过多地表示,刘玉恭敬地垂首行礼,一改往日暴躁的形象。那些晚一辈的自然也不敢怠慢,除了毫无意识的陈三年。

  “很危险。”老人家只扫了一眼,便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将那黄花梨木的箱子抬进来吧。”

  “好。”刘彰手一挥,几个家丁便合力将那捆着条条锁链的大箱子抬了进来。四面皆刻着百鬼,一个提着灯、白虎覆面的黑衣人走在最前头,花纹繁琐精致,困着里面即将灰飞烟灭的恶灵。

  “里面是照云?”刘歆晔蹙眉,刘彰点头道:“嗯。”

  一屋子的人都选择了沉默,是是非非似乎不再那么重要,谁都不是完全正确的,谁都不是完全错误的,若真要追究,恐怕最开始的那一步,就注定了这一天纠结的结局。

  陈三年忽然咳嗽了几声,仍然紧闭着双眼,没有醒来的迹象。刘歆晔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冰凉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他心头一痛,红了眼眶。

  刘彰打开箱子,一团淡色的黑雾飘了出来,勉勉强强成了人形,看不清楚脸面。他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哥哥。”

  怯怯的,像个孩子。

  刘彰哄道:“照云,陈先生的情况,你知道原因吗?”

  “知道。”那团黑影平静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干的。”

  尽管已经猜到这样的答案,刘歆晔还是无法接受:“为什么?”

  “能为什么?”刘照云冷笑,徐漱怀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叩击着地面,震得他浑身发抖。这个老人在警告他,不可放肆。

  “我不甘心。”刘照云哆嗦着,声音里的寒气却一分未减,“我想见见光儿,就最后一次,我要见他,见了他,我就放过悯之。”

  刘歆晔沉默着,他看向陈三年苍白的脸,拿不定主意。

  “该来的总会来,殿下就算现在不知道,将来也总会知道的。”徐漱怀娓娓劝道,“何况,您应当对他有信心。”

  刘歆晔一怔,想起那天儿子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稍有宽慰。刘彰便命人去请他们的小殿下,不曾料到,自己的孩子也进来了。刘昭束着发,一身利落的劲装,神情凝重地站到屋子的一个角落里,这让他的父亲很好奇。

  “昭儿,你怎么这副打扮?”刘彰微微俯下身,低声问着,刘昭眨眨眼,很轻很郑重的回答道:“弟弟说他有点害怕,我得保护他。”

  “哦哦。”刘彰豁然,刘昭点头道:“嗯,没事的,我带了点好东西。”

  “傻儿子。”刘彰抚着他的头顶,轻轻笑了。

  念光走到刘歆晔身边,唤了一声:“爹,您找我?”

  “你照云叔叔有话和你说。”刘歆晔拉着他,“别靠太近,就在这儿说说就行了。”

  “嗯。”念光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也有很多心事,而踏进屋子,看见那团黑影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就更沉了。

  “照云叔叔。”念光低着头,平静地问了好。

  刘照云很不甘心,语气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愤怒:“我不是你叔叔,我是——”

  “我知道。”念光打断了他的话,这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我知道你是谁,你不用刻意强调的。”

  小小的少年抬起头来,眼神已不再像从前那样澄澈,带了点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感情:“到此为止吧,求您了,好吗?”

  “为什么?”刘照云很困惑,很压抑,他不懂。

  念光淡淡地说道:“不为什么。”

  刘照云的脸逐渐清晰起来,仍是去世前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似是在哀求:“那你叫我一声爹爹,好吗?你看我俩,长得多像啊。”

  念光望着他,背过双手,挺了挺腰板,所有人都料想不到他会做怎样的回答。

  “我记得你给我讲过的故事。”

  这是小少年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

  可他说完,却迟迟没有下一句,他咬着嘴唇,思量着,呼吸微重,好像有点紧张。

  “可我认为,那个叔叔去渝州,应该不单单是为了谋一份差事,为了见到心爱的姑娘。他应该也有过兼济天下的抱负,应该也有过为生民立命的理想,他在那天死去了,也许,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