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洞悉了大炀的朝堂之争,明晓了淮南王之死绝非因缘巧合,他本想着设计逃离这一切,可就在那一日,江恒裕自他的书房之内,发现了一幅女子的画像。
那名女子眸中似有秋水泛过,柔意婉转,似乎只为让他一解相思。其实,前尘往事他早已忘得七七八八,只是任他多健忘,却独不忘相思。
那是月琅在他心中的模样,可落诛于笔墨之间,却还原不出她千分之一的神采。
面对江恒裕的质问,他忽地就有些疲累,最终只唤人煮了壶清茶,与恒裕品茗闲聊,将自己仅余的记忆通通宣泄而出。
江恒裕听后只默了片刻,便抬头与他笑道:“这世间奇事千万,公子所说也就不无可信。”
宋祁还未继续言语,恒裕便微微凑近他跟前,“你我就此做个交易如何?”
香茶腾腾的雾气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宋祁正欲权衡,便听对面那人继续说道:“我为你找到画中之人,你配合本侯演一场戏,如何?”
找到画中人吗?
宋祁轻笑两声,墨发尚未仔细打理,一不小心便滑落肩头,“如此甚好。”
只要是为她,他虽死不辞,又何惧一场权利之争?
当时的江恒裕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诺言,或许已经悄然夺取了自己今生最爱的一人。
江恒裕自诩为混迹于花街柳巷的常客,望江楼因了位置极佳,亦是他常去之所。这倒不是因为他确实是那好色之辈,而是当今皇帝对他委以重任,只有如此,旁人对他的戒心才会大减。
他当日允诺宋祁之时,只是因为自己与望江楼的老鸨有些交情,那人虽是衣着艳俗,眉眼之间的神色却与那画中人有些许异曲同工之妙,他本想着以假乱真,将宋祁拉入浑水之后,就算他发觉此人并非那名女子,亦无法抽身离去。
可谁知,引荐他与常乐认识的第一夜,他便对自己这个计划产生了怀疑,亦可以说是恐惧,他发现自己竟对那个常乐分外上心,鬼使神差一般,他趁机偷亲了那人的右脸,他的心跳第一次如此剧烈明显,似乎要跳脱胸膛。
可是他不能,他已然答应了宋祁,所以他开始躲着常乐,却又在同时,他以洛扬春引诱宋祁,希望宋祁会因此瞧不上常乐。
可红花宴那日,他却看到宋祁与常乐二人意味不明的对视,他搞砸了这一切,却又只能眼睁睁瞧着宋祁将晕倒的常乐抱回淮南王府,从此,与他再不相干。
后来,小皇帝在宋祁与江恒裕的联手之下清除了不少太后一脉的党羽,宋祁貌似恃宠而骄,笼络权臣,实则储备实力,迎接最后一战。
而江恒裕则游走于和玉公主与齐商之间,迷惑敌人,并伺机而动。
似乎只要合适的时机走下最后一步,长林一脉便永世不得翻身,宋誉也可坐稳天下,造福百姓。
可就在这一关头,常乐被太后以借口关押入西禁司,宋祁知道,自己越是关心,他的乐乐便越是危险,而他唯一可做的便是假意放手,做一个薄情负心之人。
所以他写了那封所谓的和离书,可当日他辗转一夜,脑海中却满是常乐失望伤心的模样,所以他还是跑去了西禁司,只想确认她是否安好。
当常乐咬住他手腕的那一刻,他明白,她是真的累了,没有期待了,他的心似乎被人拧过一般,痛得厉害,那股压迫感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可他还是竭力佯装平静,而后离开。
他以为恒裕设计将她救出之后,他们再也不会有何纠葛,她也绝不会选择原谅他的决绝冷落,哪怕他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可今夜,就在江恒裕说出“去找她”三字时,宋祁那一瞬间似乎满被幸福环绕。他望着北方的星光,眸中泛起丝丝璀璨的涟漪。
江恒裕望着宋祁的模样,又淡淡添上一句,“反正如今算是你被贬清休时期,离预算的最后一搏还有不到两月的时间,若是她仍然选择不原谅你,那事成之后我便会亲去北域将她带回千荥城,再不放手。”
宋祁默了半晌,然后瞅着恒裕面上忽地漾出一朵梨涡,舒适醉人。
“好”
☆、洗衣做饭不如以身相许
“本月第五个,唉,第五个呀……”
白子缇右侧胳膊处夹了桶竹简,貌似无意地伸手搭上常乐的肩膀,口中哀叹连连,眉梢却又颇具得意之态,眼神亦止不住瞟着常乐的表情,似乎想从她这里瞧出些什么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