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慈祥地笑着:“哪里哪里,这边请。”将他们引到特意整修出来的禅室里。
铜佛寺什么都是新的,禅室四墙雪白,蒲团崭新,门窗还带着一股淡淡新切割的木料的味道。谢麟不客气地在上首蒲团上坐定,单掌往对方一切:“请了。”
圆信不动声色地坐了上去,他此时倒抬起头来了,两人打了个照面,心中同时赞叹:长了张好做面首的脸!
方丈摸了个蒲团,贴着墙根不吭气。程素素却不肯坐,捏着下巴,倚着柱着,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俩。
谢麟与圆信都不开口,仿佛是高手过招前评估对方兼读条。程素素数到九,谢麟先说话:“和尚擅讲什么?”
方丈提心吊胆了起来!圆信讲得最多的是故事,故事啊,虽然也讲佛法,也能讲一些士绅讲得频频点头,可对面那个,如果文曲星真的下凡了,就一定是化成对面那个人。圆信能令他满意吗?
方丈后悔了起来,他的老师叔曾与他讲过圆信的问题。方丈当时说的是:“高深佛法,哪能引得来信众?铜佛寺不能在我手里衰落,我知道师叔觉得我这是不务正业,可师父就是看中我这点不务正业,才将铜佛寺交到我手上的。寺都没了,法要到哪里落脚呢?我也不贪心,只要能翻修寺院,别再朽败下去就好啦。”
现在,方丈后悔了。一个靠讲故事养出来名气的僧人,因为这名气引来了当朝状元,会有什么后果呢?
最令方丈担心的事发生了,谢麟与圆信竟说到了六祖与神秀孰优孰劣上面来。诡异的是,谢麟持论是惠能优于神秀,而圆信以为神秀优于惠能。圆信更讲出了他的研究心得,以为继承五祖衣钵的本是神秀,后因惠能的弟子有能耐,修改了谱系。谢麟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才说惠能更优。”
方丈心提到嗓子眼儿里了!当然是六祖更优啊!
接下来的内容,方丈就全然听不懂了。程素素却暗暗点头,这两个人已经不再是论佛法,而是从佛家讲到了为政。
方丈彻底懵圈了。圆信皱起眉来,谢麟微笑道:“和尚绝妙,得空再来与和尚讲法。”语毕,慢慢起身,程素素看他走过来,紧两步走近他:“如何?”
谢麟道:“很好。”
程素素挽了他的手,微微用力,搀他往外走,可怜谢先生坐这么久,脚一定麻了。
他二人与方丈道别,方丈忙合什,见二人也不恼,放下心来。待二人去后,才问圆信:“圆信,何必与那位大官人争执呢?且六祖当然比神秀更优啦……”
圆信等他念叨完了,才说:“当然是神秀好,神秀若不好,他下回就不来了。”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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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门,谢麟对牵马上来的侍从摆一摆手,另一手一直没松开:“六郎看到的这个人,果然有意思。”
程素素道:“央央让我看一看的,我觉得有意思,就请谢先生也来看一看啦。”
“王经的妹子?”谢麟诧异地问。
“是呀。若是还俗之后能有功名……”
谢麟道:“胆子不小。就不怕王经不答应?”
“她哥哥答不答应,得看谢先生怎么说了。”
谢麟摇头道:“趁早撂开吧。这个和尚是红尘中人,却不是王经那个妹子能消受得起的。”
“那她要伤心了。”
“有什么好伤心的?不就多长了两块腱子肉么?”
“噗……”程素素低头闷笑。
谢麟气鼓鼓地:“本来就是!”
“对……谢先生最好看了。”
谢麟被呛住了:“我并没有怄气!君子好德,谁说男子要看相貌的?”
“吏部。朝廷专养了一群看脸评等地给官做的。”程素素偏与他唱个反调,从来选官都是看脸的,谢先生不要不服气。
谢麟故作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道:“六郎可不是看脸的人呐,嗯?”
程素素也看了过去,若有所思地:“总觉得谢先生这句话……挖着坑等我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