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自己在湖底潜了多久,直听见上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又藏到了万籁俱静和夜深人静之时,她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湖底浮了上来。
带着一身水迹爬回去的时候,却瞧见园子里相里续正同那道士在喝茶聊天。
夜色中传来相里续低低的声音:“我想解开契约?”
尽管这话傍晚时已经听过一回,可如今在亲眼瞧着这话从相里续口中吐出来,梁溪冉那张本没甚表情的蛇脸上,竟然显出了空洞的神色。
月色映的人影清冷,凉风紧跟着又带来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声。
道士淡淡的睨了一眼梁溪冉所在的位置,又轻声问了一句:“你可想清楚了?”
相里续轻道:“想好了。”
道士点头,相里续便松了口气:“明日……”说道这里,相里续的嗓音有些轻有些沉,停在梁溪冉的耳中有些不真切:“明日便解开契约吧。”
梁溪冉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房中的,当她将粗壮的身子盘在床上时,这才陡然想起自己是条蛇,蛇是不需要睡床铺便如同相里续不需要她一般。
想到这里,她才恍然觉得自己明明是个冷血的蛇,却为何偏要学些凡人才有的多情善感?正想通透之时,便见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相里续穿着一身喜服从外面走了进来,那缠绵多情的目光落在梁溪冉身上,倒教她一颗心隐忍蓬勃的跳了又跳。
银色的月光下,他朝她走来,而后坐在床边,将梁溪冉那颗大头抱在了怀中。
那一夜梁溪冉将头隔在相里续怀中,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便在心中暗恨,为何要对他动心?且恨极了一动心便深入肺腑,恨自己只得他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便将自己沉寂了五百年的春心死死禁锢住,让她想拔也拔不掉。
梁溪冉一边惆怅着,一边在相里续的怀里渐渐睡了过去。
睡到沉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人。
她靠在相里续怀中,神思恍惚的瞧着相里续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忽然便生出了沉舟破釜的心。
她抬起半个身子,伸手捧住相里续的脸,轻声道:“那日在河畔,瞧见你同段羡抱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我很难过。”
说着,她收起獠牙小心翼翼的在他唇上吻了一道,又轻声道:“其实我喜欢你。”
这句话落,相里续浑身一颤。
瞧着他烛光下的如玉容颜同他眸中饱含的情意,梁溪冉便觉这个梦委实圆满。于是她学着他的模样,伸手摩挲着他的脸,轻声笑道:“你这样任君采撷的模样,倒是教人好生想睡了你。”
此话一落,相里续的眸色一深,陡然便低头向她吻了过来。他牢牢拦住她的腰身,嗓音沙哑的道:“今夜,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梦境的情事在第二日醒来,梁溪冉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唯一记得的便是窗外那一轮清明的月和缠绵之中相里续那双潋滟生辉的眸。
梁溪冉回味了片刻,便见那段羡一身喜服的朝外面走来。对着梁溪冉的眼神,她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一条毒蛇竟然妄想与人相配,今夜是我同他的大喜之日,你却要赖在这府中几时?”紧跟着又见段羡拔出一把长剑,同梁溪冉激烈的缠斗起来。
梁溪冉本不欲伤她,奈何段羡却招招狠毒的想要知她于死地。
无可奈何之下梁溪冉只能化大了数倍同她殊死周旋,一番打斗之中她眼中倏然出来了恨色,手中的长剑杀意更浓,梁溪冉用卷住她正欲丢开的时候,耳旁忽然传来了相里续的声音:“梁溪冉,住手。”
梁溪冉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那段羡手中的长剑忽然尽数刺进了梁溪冉的七寸之中。
梁溪冉喷出一口鲜血,用了殊死的力道想睁开长剑,却因提及太大,引起了地动山摇。紧要关头那道士出手降服了梁溪冉,她被道士捏在手中,奄奄一息的瞧着相里续神情焦急的奔过去将段羡搂在了怀中。
梁溪冉同段羡那一战才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英雄救美。
当她瞧着段羡柔脆无比的靠在相里续怀中喊疼的时候,梁溪冉便觉得自己委实应该走了。
然后梁溪冉便两眼一闭,彻底的死了过去。
到了阎王殿之时,便听阎王江颐语重心长的对自己道:“让你去给玄月星君送碗孟婆汤,你五百年没回来不说,倒还插进了人家的情劫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