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她以为是做梦,快步跑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了他。
容川有点无奈,“红霞,松开手。”
“不,容川,你让我抱一会儿好吗?”她激动的要哭了,想如果没有王阿娇,她每天都可以这样抱着容川。他们一起长大,双方家长也都认识,她的父亲和他的父亲还是老战友。这是多么无与伦比的一种关系。却被那个王阿娇生生斩断了。
见面地点在连队围墙外,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容川叹口气,像对妹妹那样说:“你若愿意抱那就抱着吧,我来这里是想求你一件事。”
她抬起头:“什么事?”
这么近的距离,容川的眼睛就像夜空一样明亮。他说:“今天下午阿娇说的那些话,你要当做没听见。”
他没用“希望”“期望”这些温柔提醒的词汇,听起来更像一种命令和警告。
“容川,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什么改革开放,与外国人交流之类的。我觉得她是一个特务!”
“危言耸听。”
“不是!”
“你就是!李红霞,用不用我给你跪下?”
“容川!”
他们靠得那么近,可红霞感觉不到容川身上的温度,他眼睛依旧像夜空般明亮,却是寒冬的夜空,让人害怕。容川低着头,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声音犹如北风一样刮过李红霞耳畔,“宝良没了,如果阿娇再出意外,我一天也活不下去。所以,放过阿娇吧,好吗?她是我的命。”
***
十月初的一天,李师傅偷偷把王娇叫到后厨,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饭盒递给她。饭盒沉甸甸的,王娇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炖好的牛肉。李师傅说:“丫头,这是我从家带来的,你给容川拿点过去。”
“谢谢您。”王娇有点哽咽。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让容川尽快走出来。
李师傅叹口气,他是粗人,好听的话也不会讲。只面色凝重地说:“你好好劝劝川子。人死不能复生。宝良已经走了。咱们活着的人得好好珍惜生命。我知道,他俩情同手足,从小一起长起来,可人已经入土为安,他再伤心再难过也不能让宝良活过来。他得向前看,北京还有母亲和妹妹,兵团里还有你,对不?他不为自己,也得为你们想想啊!姑娘,你辛苦点,好好劝劝他。”
王娇把饭盒紧紧端在手里,感激地说:“您放心,容川不是想不开的人,他只是还没从宝良突然离开的打击中走出来,他需要时间慢慢疗伤,我会一直陪着他。”王娇相信,容川终有走出来的一天。未来的路,他们还要一起走。
来到白桦林的小木屋时,天已经全黑了。屋子里也是黑的,王娇忽然觉得不安,想这么晚了,容川难道还没回来?“容川,你在吗?”
半响后,木屋里响起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木门吱呀打开,头发蓬乱的容川站在门里。因天黑,王娇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看不太清容川的表情是淡漠还是厌烦,只觉他身型又消瘦了许多。她忍着想哭的冲动走进去,“怎么不点煤油灯呢,已经睡了吗?”
容川就想没听见一样,趿拉着拖鞋回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后,双手撑住膝盖,眼睛看着地面。
“吃饭了吗?”王娇点好煤油灯,然后走到床边小声问。
容川不说话,仿佛眼前没有她这个人。
王娇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心里创伤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愈。容川需要时间,她要做的就是理解和陪伴。深吸一口气,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屋外拿来生火的油漆桶和小锅,把牛肉倒进去,又把火点燃,她笑着对他说:“香吧?李师傅特意做的,我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容川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久久凝望王娇的脸。他眼中起了一层雾气。
王娇立马收住笑容,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阿娇,敏英怎么样了?”也许是没有吃饭的缘故,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像卧床太久的病人,很低微。
“她……没什么事。”
容川虚弱地笑了一下,知道她故意隐瞒,“说实话。我们之间不该用假话敷衍。说吧,我撑得住。”
王娇沉默了一瞬,才说:“敏英昨天跟她姐姐回北京了,连队正在给她办理回城手续,估计12月底前就能办好。”宝良去世后,敏英受了很大刺激,整日魂不守舍,有天半夜还非要跑出去,说宝良在白桦林里等她。齐连长怕再闹出人命,就给兵团写了份情况说明,希望批准高敏英回到北京去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