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段沧澜抱着斐秋腾不开手,给“镫”施了术法,让它在前面带路。感觉到衣襟被人拽紧,他微微低头,优美的唇形落入斐秋目光里。
斐秋紧了紧身体,把目光从段沧澜身上移开,“……有些不对劲。”
段沧澜闻言脚步一顿,前面带路的油灯也停了下来,盛着燃料的圆盘扭过头,似乎在问怎么停下来了?
“是藓。”
段沧澜轻声开口,他白皙的指尖在斐秋眉心轻轻一点,然后把对方放下。
斐秋靠在段沧澜身上,看见他把自己绕肩的披帛拿下来,变成一只玉白一样的手镯,抬起他的手腕给他戴上。
斐秋想把手缩回来,他虽然不懂披帛对于段沧澜的意义,但直觉告诉他少了披帛对段沧澜来说不是好事。
“别动。”段沧澜拽紧他的手腕,嘴角勾起笑意,“我倒是忘了还有它,不然也不会让你冻了一路。”
斐秋脸色被冻得发白,“你不是很讨厌我的到来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段沧澜怔了怔,低低一笑,“你死了,以后我去找谁?”
斐秋忽然不敢抬头看他。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太多的话想说,可是目光一接触到段沧澜,他的那些问题和话,全都在心底化作叹息。
段沧澜低头给他戴上,玉白的手镯衬得他白皙的手腕愈加白皙。
飘逸如霞光绚烂的披帛是神的一种标志,后来西台初立,又演变成天神的一种标志,地神是不用披帛的,因为他们不用在天上飞。
对飞升西台的女仙来说,披帛就相当于她们的羽衣,只不过作用不同而已。
段沧澜在西台的那几千年,看见四处往来披帛绕肩拽地,穿着云缎彩衣的天神,头一次觉得披帛的作用就是让神看起来美颜盛世。
但谁让神的配备就那几个,少了谁也不行。
斐秋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看向段沧澜的目光里藏着很多情绪,“这次回去,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他这句话问的很奇怪,段沧澜微微一愣,“……当然。”
斐秋心底涩然,有些话忽然就不想说了。
段沧澜以为他是通过海棠一族回到现在来跟他对话,可事实却不止如此,他把那株名为白芽的海棠从地底下带出来,不仅没有按照两族约定医治好对方,还威胁对方替他卖命。
这次回去,那株海棠大概活不了了,海棠一族也不会就此放过他。
斐秋的内心没有因此波动,谁让这个时间点除了李言侨,就只有那株跟在李言侨身边的海棠能让他投影。是的,他说的那株名叫白芽的海棠,就是他现在用的这具身体。
他不能投影李言侨,因为李言侨会死,李言侨一死,段沧澜……大概也不会放过他。
斐秋有很多问题,但他最想问的,就是李言侨和他段沧澜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想问,既然你这么在意李言侨,那为什么在以后,他在李言侨身边看不到你段沧澜?
段沧澜没有注意到斐秋的神色,他的视线落在冰层底下三三两两拥成一堆的藓身上,脸上若有所思。
斐秋心底思绪百转,面上却不露丝毫,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镯,把涌上心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段沧澜走到藓堆旁,伸出指尖接住一只在藓上方翩飞的冰蓝色蝴蝶,蝴蝶浑身冒着寒气,像冰作的一样,它停在男人的指尖上,颤抖的翅膀划出优雅的弧度。
“过来。”段沧澜轻笑一声,侧头对斐秋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斐秋走过去,低头靠近,那颤抖着羽翼的蝴蝶一点一点溢出冰蓝色的光点,时不时有绚烂的色彩在羽翼抖动时浮现。
斐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蝴蝶,不免有些好奇,他伸手碰了碰,感觉到寒意从指尖袭来又猛地缩了回去。
刚刚那一霎那,他好像看到了萦绕在蝴蝶周身的火光。
“它是?!”斐秋隐隐有些猜测。
段沧澜轻轻颔首,“虽然并不常见,但这确实是人类的灵魂。”
斐秋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
不,只是现在不常见而已,二十年后,在人间去往招摇山的路上,被妖灵吞噬的人类灵魂不知凡几。
“这应该是误入山界的人类,死了后灵魂没有自由,冥府的鬼找不到他,他也出不去,因而被吞噬掉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