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想,我不仅知道你袖子里有瓶东西,我还知道那是新鲜的血液,更知道那血液上有招摇山的味道。
段沧澜第一眼看到斐秋,就从他身上看到了来自鹊山的熟悉感。
鹊山神好几千年没有回去,完全不懂他的地盘被一群小妖精折腾成什么样子。
灵魂的波动感在空气中变作水纹划过,那么显眼,除非他瞎了才看不出那株海棠换了人。
只有斐秋自己还端着架子,以为装得天衣无缝。
又赶了一会路,蛟龙突然兴奋起来,它对斐秋道,“到了。”
斐秋还在纳闷前方突然出现的白光,被段沧澜兴奋的话惊得连忙把瓷瓶掏了出来。
“金木水火土,明极。”段沧澜低低念了一句。
那瓷瓶“哐当”一声,几缕血丝从瓶底探了出来,它们交缠在一起,悄悄探入斐秋指尖,在他白皙的手腕上印成一条殷红的线,直直通向心口。
斐秋镇定的把手放下,瓶子重新塞回虚无。
蛟龙停在半空中,前面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山,它被周围大大小小的山峦围拥在中间,显得有些孤独。
那是座黑山白水一样的山,不同于前面看到的沉浮山,那座山上充满生机,没有一丁点死气。
圆盘一样的满月悬挂在它后面,盈盈月色皎洁清冷,给重重山峦镀上了一层光辉。
斐秋被心底突然的柔软酸涩怔在原地。
只听段沧澜轻声开口,“那是钟鼓山。”
传说中,山海初立西台初建的地方。
是帝台之所。
第49章 三十三离恨天
可惜,那是万年多前的事情了。
山影重叠在一起,远远望去,似黑纱笼罩的海上深山。海水依旧在起伏翻涌,那些原本沉入黑海里的金色气泡忽然从深海底下冒了出来。
它们圆滚滚的金色圆屏里有黑色的水在流动,升到海面上,又齐齐向钟鼓山的方向涌去。
斐秋终于明白那道强烈的白光是从哪里发出的了,他抬手遮住双眼,好让那灼热的光芒伤害不到眼珠。
“那是什么?”他有些难受的开口。
被众山围拥在中间的钟鼓山披着淡淡光辉,在一片金色与黑海的映衬下,峦峦山巅上突然降下一道白光,青绿色的星芒落在其中,像飘絮飞舞。
那画面实在漂亮,比简简单单水墨勾勒的丹青图还要令人心折。
黑与金,白与青绿,颜色分明。
蛟龙线条流畅的美丽躯体替他挡住些许光亮,意识到人类承受不住这神的光辉,它连忙把自己盘起来,“不要害怕,那是以前巡逻地神留下来探查黑海的“观微”。”
为了防止天神私自离开钟鼓山,帝台命神制造了这件东西。
斐秋不懂“观微”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钟鼓山是什么地方,他隐约感到段沧澜在跟他说一个秘密,一个不能问,只能等着他说的秘密。
他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反而隐隐有些兴奋,段沧澜肯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不也是一种信任他的表现吗?
憋了十多年,胡思乱想了十多年,终于要得知最终真相,斐秋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和段沧澜相遇的那天是冬季最冷的一天,定下约定的那天也是冬季最冷的一天。
冰雪纷落,遮不住对方冷漠的眉眼,他遥遥向他望来,视线相触,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此后数年,段沧澜消失不见。
斐秋在独自一人时,把这段过往回忆了多少遍,又把段沧澜猜了多少遍?
没人知道。
到了现在,他还在怀疑。
不容他想,不容他拒绝,这些问题涌在心口,像要逼着他窒息。
“这真的是蛟墓吗?”斐秋沉默了片刻。
蛟龙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确实是蛟墓,也是西台初建的地方。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斐秋说,或许斐秋已经有了定论。
万年前第一任帝台陨落,黑海开始狂躁,几千年间,无神继位。
直到天神迁移,钟鼓山才重现生机。
段沧澜一开始也不明白,他的墓是他早就修建好的,简单又大气,最漂亮也最值钱的只有满地珊瑚和珍珠。
直到他进入山界,看到原本一片荒地的地方有五百三十七座山拔地而起,忽然明白过来。
这五百三十七个神,被派到这里任职,大约也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