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兰女公爵的话让我彻底怒了,什么逻辑,我帮谁还要你批准,不就是争男人,抢恩宠嘛,人家惠妃都没放心里,她却在这里较劲,什么跟什么,完全鸡同鸭讲。
我忍受着巨痛操起拐杖挪步,那伤处刺激神经的感觉不好受,我还没叫,德妃却先□□起来,我走到门口,平息了怒火,头也没回,警告道:“言尽于此,娘娘自重,这伤腿我自会治疗,不过这年代可没有麻药,恐怕娘娘的腿疼还得持续几日,赶在皇上北上前希望我能勉强下地走路,宫里的事就麻烦娘娘多多关照,您跟各位主子有什么矛盾安莎不管,反正永寿宫不能出事,图雅诺敏格格若出了事,到时候娘娘也不会有好结果,对了,女爵殿下还不知道简王后的结局吧,赶明儿我回宫后有空好好给殿下讲讲英伦半岛历史课,也许殿下就不会如此看不开了。”
我都懒得看德妃的嘴脸就自己掀帘子出了同顺斋大门,外面的冷空气刺激了我的脑袋,平复了我的心情,没办法,这叫立场和追求不同,我没有德妃这么大野心,不过就想快点回到来的地方,抓着我的猫说说心里话,也许在莫塞特女公爵看来其实很幼稚又单纯,可人各有志,我不想阻扰她追求她相要的,也不希望她干涉我的事,就这么简单而已。
其实我知道我错怪了她一半,延禧宫的事不单纯是她的个人意愿,可没办法,执行者是你,虽然你是替皇帝分忧,那这锅你背了也就背了,谁叫康熙是你的男人,这宫里的女人为了这个男人不都卯足了全力嘛,真是何苦?
不远处戴荃听见动静,忙从小茶房里甩帘子出来,以为我吃了亏,忙上来扶我,问怎么了?
我看着天际的雾霾,突然讪笑,道:“没什么,快下雪了,瑞雪兆丰年,你父母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反而过得清静,天气凉,动起手术来没那么疼,等师傅脚好些了,这次跟随陛下北上带着你,路过铁岭也好见见你的亲人不是。”
戴荃恍惚听见我压低声音的几句话,兴奋得一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抓住他的手腕,点头示意,说走吧,去延禧宫看看惠妃娘娘醒了没有,这朝堂上的事儿跟这天气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狂风暴雪,什么时候风和日丽,世事无常啊。
接下来的事儿连皇帝都奇怪了,是的,他正为了前朝怎么处置朋党和明珠头疼,后宫里的惊声尖叫却着实让皇帝心肝肉疼,不仅仅是宠妃德兰这莫名其妙的脚疼,还因为惠妃的一场大病,叫康熙实在对大理寺天牢里的纳兰明珠下不去手。
康熙确实是个有仁心的人,惠妃虽然做了许多出格的事儿,连昏迷中还念着容若的词,康熙却有些黯然,亲自扶着我的拐杖在那水晶宫曲阑深处坐下,叹息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生一世一双人,容若是个情深之人,情深不寿,这么多年了,惠纾怎么也这么看不开?”
“如果记住就是忘却,我将不再回忆,如果忘却就是记住,我多么接近于忘却。”
我原本脱口而出的是泰戈尔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过说出口的却是这首短小的英文诗。
康熙听了沉默了许久,我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但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莲池里的锦鲤已不再露头,康熙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我,说:“多情不似无情苦,看来只要是人就会为情所苦,只不过,就看你把情看作什么,如果是占有,是遗憾,是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人这一生永远都不会快乐,罢了,罢了,朕虽是帝王,亦不可鱼与熊掌兼得,你说是吧,安莎?”
我很荣幸,也很害怕,听到皇帝的肺腑,这也意味着我不会长久留在这位皇帝身边,我心里很清楚,尽管我眷恋他的温情,但我内心最深处的河流上,始终停靠这远去的孤舟,这刺骨的清醒让我没有任何话语应答。
无论在中国,亦或是外国,戴王冠的人,都是孤独的,那高高在上的至尊,是不允许有任何朋友的,更别说知己至交。
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需要故意鸡同鸭讲,只是倚靠栏杆俯身说道:“陛下拥有大海一般广阔的心胸,安莎敬服,安莎一个外臣,不敢干涉陛下家事国事,不过安莎却记得离开英吉利前女王陛下说过的一句话,爱情对于王室贵族来说,是奢侈品。”
康熙突然侧目,一点雪花飘落,他眼神直了一下,温柔伸手,想拂去我鬓边的碎雪,不由自主惊叹,你的眼睛,很美,安莎。